“举事?”方志兴听到这话,却没有什么触动,反而是苦笑起来,想到了四十年前的往事。大胜关英雄会后,他也曾这么劝过郝大通等人,只是当时他人微言轻,所行又颇为冒险,自然没有得到采纳。而到了如今,他虽然在全真教内威望也有一些,但要说发动举事,却也可以说是水中捉月。这么多年下来,全真教内部早已是派系林立、各派内也有不少弟子的家人在蒙元为官,哪里是那么容易能够发动的。何况经过大都这件事后,不说蒙古人必然调集兵马防备,那些加入全真教的道人不走掉一半已经是好的,又谈何发动他们举事。对于这些人,方志兴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
“文山先生,全真教的事情你不了解,我师父虽然武功高强,却几乎从不插手教中事务。就像周曾师叔祖,他和重阳祖师一辈,武功又是全真之冠,却没有多少人会听从的。”张君宝见到师父苦笑,解释道。若说全真教在武林中的事情,方志兴虽然不是说一不二,却也无人能够轻视,但全真教说到底是个道家门派,更看重的是道学功夫,方志兴远离终南,在这方面的名望可就差的太远了。
眼见两人不为所动,文天祥失望地叹了口气,却也不再多说。见此,方志兴道:“不说这些,文山先生,你可还有什么知交故旧,能否邀请过来一起前去流求?”如今流求即将建国,最缺的就是各种各样人才,无论文天祥存着什么心思,只要他到了那里,至少也能借重一下名望,而如果人数再多一些,那声势可就会更大了!单靠文天祥一人,在士林中的声势到底是弱了些。
沉吟了一会儿,文天祥道:“我在北上之时,曾与光荐兄同船,后来他重病留在金陵就医,也不知现在如何了?”
“光荐兄?”张君宝道:“可是庐陵邓剡?听说他在金陵为张弘范的儿子讲学,想来病已经痊愈了吧?”“什么?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难道他也变节了吗?不行,我要亲去金陵去问,看他存了什么心思,竟然……竟然……”听到邓剡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文天祥一张脸顿时涨的通红,站起来大声道。他和邓剡是白鹭洲书院的同学,不但同是一代大贤江万里的门人,还一同抗蒙、一同被囚,相互间的情谊远非他人可比。听到邓剡当了张弘范的门客,已经有可能变节投靠蒙元,文天祥心中的愤怒自然可想而知。
“先生稍安毋躁,邓先生虽然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但想来没有变节。不然的话,他也不会给张弘范的儿子讲学,而是在大都给忽必烈当官了。”方志兴道。他听到“邓剡”的名字,顿时就想起此人曾在历史上为文天祥写墓志铭,那样的话,自然不太可能投靠蒙元了。而且此人既然能接受张弘范的邀请给他儿子讲学,估计思想并不迂腐,让他接受新朝也有一定可能。想到这里,方志兴顿时就下了决定,说道:“文兄,邓兄两次投海未死,想来已经绝了轻生之念。现在他留在张家,应该是留待有用之身。过几日我们一起去金陵见见他,看看是否能同去流求。”
“正是,文先生,邓先生曾身患重病,现在留在张弘范家大概也是为了报恩吧!”张君宝劝慰道。
听**到两人的劝说,文天祥也有些平静下来。良久,只听他叹息一声,萧瑟道:“‘正为鸥盟留醉眼,细看涛生云灭’。光荐兄,希望你还存着家国之志吧!”说着他慢慢转过身子,向着旁边行去,形销骨立,背影萧索之极。宋蒙大战数十年,凡是坚持抗蒙的几乎都已经死了,想要复兴宋室,当真不只是何年何月了!
旁边的方志兴和张君宝看着文天祥的背影,也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凄凉,当年襄阳城破时,他们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如今宋廷已灭,再无其它势力能和他们争夺抗击蒙元的大义名分,但想要将人们都凝聚起来、合力把蒙古人赶出中原,却又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不知中间还要经历多少苦难!
“师父,弟子还有一事禀告。这次我探听消息,听人传言说大闹大都的不只是我们两个人,还有一个须发皆白的道士戏弄了一下前去围困白云观的军士,把他们都赶走了。许多见过那老道士的人都说是神仙下凡,弟子以为那人或许是周曾师叔祖。”眼看文天祥离的远了,张君宝悄声道。数年前瑛姑过逝后,周伯通便不知所踪,众人还好是寻找了一番,只是却从未发现他的踪迹。众人本想着他可能已悄悄离世,没想到这次又在大都出现了,想来是为了忽必烈焚经之事。
“周师叔祖?”听到这个名字,方志兴恍惚之间,竟有种隔世之感。其他人和周伯通分别不过几年,而他却还要加上梦中一个甲子的时间,当真是如同隔世。这一年多他之所以时常闭关,除了要整理梦中所得外,便是要消除这种疏离感,也算是有些成效。没想到如今听到周伯通的名字,又重新泛起了这种感觉。毕竟以真实年龄来算,他可是比周伯通还要大了,听到周伯通的名字,自然有些悸动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