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那一身白衣,从出场到现在都玄之又玄的人走了过来。
国师握住了这把匕首。
或许是时间迫在眉睫,谁也不愿再多迟疑哪怕一秒。
眨眼间,国师已将匕首的刀尖抵在了卫甚的胸前。
若能刺破划开,血肉铸成的心脏就会失去跳动。
这一刀下去——
卫甚闭上了双眼。
他沉默着等待,说不清自己到底在等待什么。
是等待阴曹地府,还是在等待索命无常……?亦或什么也没有等。
最后一刻,他只抱怨想着白划了自己两刀。
无声叹息之中。
他却没有感觉到任何应有的疼痛。
卫甚睁开了眼睛。
若说方才是亮如白昼,灯火通明,如今的景象则是昏暗静寂,仅有丝缕光华流转。
卫甚怔怔看着眼前所有逐渐褪色的景色。
明亮褪却,便似露出了幽暗的獠牙。
可这般景象,却比明亮时更令人感觉真实。
好像所有东西都彻底散去原本的迷雾,呈现出它们本来的面目。
楠木做的桌案上花纹变了模样,眼前的国师也化为了梦中所见的面容,白衣化黛,眉间朱砂一点,胜似无数芳菲。
恍惚着对视许久。
云折仙道:“若方才你有犹豫不决、迟疑不定,那这一刀,我是会要了你的命的。”
卫甚眨了眨眼睛。
云折仙高束的马尾似流云泼墨倾泻铺洒,他一整黛色的道袍,淡淡道:“我只要你记住,你手上的这道伤口,抵不过段西湘为你做的十分之一。”
卫甚想问这十分之一的理由。
可他还未能发问,云折仙便凝视着他,道一句:“我曾问他,活了数千年,区区几日,也会动心生情?”
彼时段西湘懒靠桌前,闻言不过反将一军:“你对你的徒弟,又用了多久?”
段西湘说:“若喜欢一个人还要思索前因后果,说服无数看客,那这份喜欢,究竟源自于心动,还是因不得不动?”
云折仙便问他:“——这就是你的答案?”
段西湘答:“就像我们曾于山巅看流云,我钟情晨雾缭绕如梦仙境,你更爱晚霞迤逦,言它美不胜收。你我钟情之事不同,而你之钟情,又何曾需我点头?”
云折仙道:“可我看晚霞流云,并不决意看一生。”
段西湘却轻轻笑了笑。
他带着几分笑意说:“但我看他,就决意看一生。”
云折仙沉默片刻,只问:“何必。值得吗?”
段西湘答:“若数千年活过,仍要计较这些值不值得,情爱心动,又有何意义?”
“你决意如此?”
“我决意如此。”
“后悔如何?”云折仙最后问了这般一句。
段西湘答他:“不会后悔。”
云折仙垂着眸看卫甚手上那道割下血肉的伤口。
他并无什么可惜感叹。
他反而将那把匕首倒转过来,示意卫甚再看。
此时此刻终究回望,卫甚突然一怔。
那匕首上的花纹,竟与梦中烙铁上的印记,完全相同。
云折仙道:“从卫常在……到卫婕妤,再从卫昭仪,变回卫甚。其实我真该早些杀了你的。可惜……天意如此,我强求不得。到底遇见了,就各自是各自的劫难。”
卫甚倏然抬眼。
他定定看着云折仙,突然道:“陛下……是因为我?”
云折仙神情寡淡地颔首。
“大抵六百年前,我亟欲突破,恰逢各界异动,我与段西湘便前往各界游历修行,直至某一界外,他旧伤复发,陷入昏迷,我不得不带他离开,在另一界内闭关。”
“……所以你们之间能够遇见,委实算是孽缘。”
“彼时我与段西湘皆被这一界的法则所排斥,我不得不偷天换日,将他的身份与此界内最不受法则约束的皇帝互换,而我也取代了这一界内的国师。这算是下策中的下策,我所能做的,也仅是如此。随后,我便极长久地开始闭关。”
云折仙道:“你与我们相同,皆是这虚幻界里的世外之人。或许你从未想过,为何你所见到的人、事、物,皆与你所以为的不同?为何只要你想,就能得到所谓游戏的垂青?那只因为一件事,”他一字一顿地道出潜藏许久的隐秘,“这虚幻界内的法则,想要你的命。”
事情还需自最初说起。
当卫甚选择以卫常在的身份进入游戏时,他已与这虚幻界内的法则达成了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