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偏要流什么鼻血,你看,下半夜的美梦全都断送在了你手里!”季压低声气责怪他,生怕打碎了这静谧的氛围。符衷拉着唇线笑了笑,虽然是责怪,扑进耳朵里却像雨打芭蕉似的动听。他心里有种古怪的愉悦感,便停下了动作,乖顺地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任他施为。季见他不躲也不藏,特意放轻了些动作,这对符衷来说这简直是温柔以待了。
擦完血迹后季用手指轻轻按按符衷的鼻尖,符衷眨了下眼睛,趁着黑暗的掩盖故意说自己疼。季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真是假,但也没追究,捧着他的下颚骨低头给他轻轻吹了吹。
“好了,这下不痛了吧?”季离得稍远些,把那些沾有血迹的纸巾包好,扔进垃圾桶里,“这么一点小事儿都喊痛,以后还有的你受呢!”
符衷仍旧抬着下巴,一手按着脖子后头,这样止血快些。他垂下睫毛看向季,虽然只能看见模模糊糊的影子,但只凭一个影子也能看出来是他。符衷笑了起来,说:“不痛了,您把我的疼痛全都吹走了。往后若是受了伤、喊了痛,只要想想您,我就不会害怕了。”
季把手插进符衷的头发里,不客气地揉了揉,然后按着他的头顶俯身靠近他,伸出手指点在符衷的鼻梁上:“不许说‘受伤’这种词,你得明白我们干什么的。没人可以受伤,士兵!”
“您说得对,长官,您百分百正确。”
“你脸上怎么烫?”季用拇指蹭了蹭符衷的两颊,他心里早就猜了七七八八,但季决定自己也要出击,总不能一直让符衷把自己弄得脸红心跳。
符衷的心脏果然紧缩了几下,他按捺住心跳,免得它一下飞到了季那儿去。符衷收了收脖颈,趁着漆黑毫不羞赧地看向季,嘴上却说:“是因为您的面相太迷人了,英俊、果敢,给人力量。您知道,年轻人血气方刚,这种时候容易亢奋,想要与您一决高下,所以满腔热血把皮肤烧得发起烫来了。”
“实话告诉我,你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骚话?”季忽然严肃起来,他颇为不满地抱起双臂问道,“难不成以前也有人对你这么说过,然后你转过头来又对着我使出浑身解数了?”
两人面对面相对着,符衷侧坐在床沿,季挺着身子分开腿跪在被褥里,臀部贴在脚掌上。季盯着他,等他说话,符衷摇了摇头回答:“没有,长官,无师自通罢了。”
季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符衷就像一场飞来横祸,总是在他的意料之外。季别过脸去,松开双臂去把纸巾拉过来捂在符衷的鼻子下边,替他清理污血:“好一个无师自通。”
“屋里太黑了,我们要不要开灯?”
“不用。”季不假思索地回答,用左手捧起符衷的脸,“不用开灯,很刺眼,等会儿今夜真的不用睡了。别担心我,我看得清,我只是近视,不是瞎。”
符衷却笑开了:“您若是再离我这么近,我就要亲上您了。”
季闻言一皱眉头,那对长长的眉毛顿时把符衷的魂勾走了,让他猛地一下出了更多血,忙抬手遮挡住。季收了手,把巾帕丢到他脸上去,佯装恼怒道:“你怎么这么不害臊!”
“说得我又开始流血了,天哪,这回怎么止不住了。”
“滚蛋!”季骂了他一句,倒回床铺里掀起被子把自己裹成蚕蛹,只露一个头在外面,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起了觉。哪知符衷的骚话简直要了人命,眼睛前、心尖上都是他的面影,耳朵旁、脑海里都是他的声音。镇静药的药效毫无作用,季半晌之后根本睡不着。他的脸很烫,伸出手来摸了一把,烫得他直甩手。若不是没开灯的功劳,他这张石榴子般的红脸蛋哪还能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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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峦的母亲在床榻上熬了一个月,最后还是一命归阴了。何峦永远不会忘记那天清晨,母亲觉得自己好多了,又可以坐起来靠在床头说说话了,他就把母亲扶起来,把她最爱的梨花箱子放在床边。母亲仿佛变成了年轻人,重又回到父母身边当闺女、重又守着她少女时代的朦胧心愿了。
母亲给了何峦两把钥匙,说:“这是你爸爸留给你的。等我不在了之后,你就去把楼下那间杂物室的门打开,到屋子的东北角去找找。那儿有一个密封的窖井,你把里头的东西拿出来就行了。”
“那是什么东西?”何峦接过钥匙,坐在床边拉住母亲的手。
“那是一个藏了很久的秘密,我一直以来都在保守这个秘密。现在时间到了,我行将就木,而你也应该踏上旅途了。”母亲望着他温和地笑起来,瘦骨嶙峋的双颊上薄薄的皮肤是青灰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