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怎么这么晚才来?”
“忙着看文件,胸闷得厉害,出来吹吹风。”
“长官,您要多休息,朱医生也是这么叮嘱我的。他说您需要排解焦虑,压力太大了对身体不好。长官,可不能让忧郁把您打倒了。”
季一言不发,其实他听见了符衷说的每句话。季眨着眼睛,端详着这个人,他的语言有孩子般的淳朴,但也如星星那般永恒。符衷身上有种怪异的魔力,这令季好奇、疑惑不已。
热风消失了,符衷的头发被吹的蓬蓬的。他对着镜子抓了抓,然后莫名其妙地又笑了,他总是欢欢喜喜的。符衷穿好外套,把包背在身上,另外又抱了一筐哑铃,说:“首长是专门来看我的吗?”
季瞥了他一眼,别过头:“不是,我就是来视察情况,看你们有没有偷懒。”
“可是首长您是下训之后才来的,我们早就解散了。”
“我从其他几个队看过来的,看到你们的时候就恰好解散了。东西很重吗?拿过来,我帮你。”季转移了话题,伸出手去拉住哑铃筐的把手。
他们一人提着箩筐一边,往器材室走去,符衷问:“首长为什么不让我去雍首长手下?”
“你难道想去?”季忽有些不爽,把箩筐在地上,“你想去就去吧,找我签字。”
符衷见着了季的反应,把背包往肩上送了送:“我这辈子就跟着你,哪都不去。”
“哪能跟一辈子,十年后你都不知道去哪了。哪有那么容易的一辈子。”季摇摇头,把他推开一点,走出了器材室。符衷跟在他后面,穿过跑道往公寓走去,凉风送来了桂花的浓香。
“你住哪幢楼?”季站在公寓门前,风吹起了他的领带。
“我从宿舍搬出去了,在外面找了一套房子,我等会儿开车回去。”
“老天,你什么时候搬出去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符衷笑了笑没说话,撩撩自己的头发,季此时注意到他右耳朵上戴着小小的耳钉。
季摇摇头:“世界大变样了。”
“天晚了,首长先上去休息吧,我开车回去,二十分钟就到了。”符衷指了指公寓门。
季插着裤兜眯起眼睛看了符衷一会儿,说:“今晚睡我那儿。”
“?”符衷没动。
“明天写个申请上去,申请护送我去俄罗斯。”
“为什么要去俄罗斯?”
季侧过身子,抬起腿踩着花岗岩台阶走了上去,旁边一棵沙沙作响的红枫树把犬牙参差的影子投射到他背上:“去我房间,我有话跟你讲。”
第4章 同床共枕
“首长这是要留我过夜吗?”符衷抬起一条腿踩在台阶上,像是要走上去,但那样子又像随时要离开。
风吹着有点凉了,季把手揣在衣兜里,回头瞟了一眼,接着慢悠悠地将视线转了回去。他这么一眼就把符衷的魂勾走了。季进了大厅,撇撇嘴:“要来就快点,我没空跟你磨蹭。”
符衷还在方才那轻烟似的一眼里没回过神来,听见季的话钻进耳朵后他立刻愁容尽扫,眼里变得光彩熠熠起来,神气十足地迈开步子跟上他。公寓楼下的大厅中用淡金色的瓷砖铺砌墙壁,正门相对的一面高墙上镶着一块黄铜浮雕,浮雕上站着缠着毒蛇的时间之神克洛诺斯,他的面容气派、可怖。
他们站在电梯门口等了会儿,表上的数字在慢慢下降,里面走出来两位女教官。两个人谈论着有趣的事,她们胸前的银色布条上分别绣着“0016”和“0049”,这是时间局里每个人都有的编号。两位女士礼貌地和符衷、季各自招呼,她们都把符衷当成是和季平起平坐的大人物了。
季俯下身子去按楼层按钮,他近视得厉害,看不清数字。符衷刚要去帮他一把,季正好把手指按在了“26”的位置上,直起身子等着电梯慢慢上升。
“首长为什么不戴眼镜?”符衷问道,他抓紧背包的肩带。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符衷闻到了狭小空间中漂浮着的季身上淡淡的香水味,不用他刻意去闻,那香味自己就飘过来了。
季似是不耐烦地踮踮脚,一盏小灯的光从他头顶打下来:“原来那副眼镜坏掉了,新的还没来得及配。装备部那边我还没打报告,过几天再说吧。”
符衷自然地把话头接了下去,他总是能把任何事儿都说得像是理所应当应该发生的:“那您看得清我吗?”
电梯四壁都是光滑的镜面,为的是方便整理仪容。他们两个人站在电梯里,折射出无数个影子,好像四面八方都围满了人。季扭头看看,笑了一声:“当然看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