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有归处_作者:秦世溟(210)

2020-10-09 秦世溟 he

老人眯着眼睛磕老式的烟斗,烟叶呛得他咳嗽。康斯坦丁喝罢了酒便告辞离去,老人在身后悠然长叹:“他能有你这个朋友,也不会孤独了。哎呀,等我也老死了,谁会来给我送花呢?”

康斯坦丁回头,老人把烟管别在腰间,低头继续磨他的铲子,青烟很快就消散了。

符老爹给李重岩倒酒,瞥到他膝上放着的日记本,神色冷淡:“这些东西你还留着呢?不怕半夜想起来,做噩梦?”

黑白双翼用墨水笔勾勒,墨汁饱满,年久了,有些晕开。李重岩闻了闻淡淡的墨水香,与符老爹碰杯:“有些事情是不能遗忘的,要是你忘了,谁来收拾烂摊子?”

“老辈就不要搅和后辈的事儿,老辈受过的苦,后生不必再受。”符老爹说,“把我们这代人的恩怨加在他们头上,恐怕不是长久之计。”

“就像你自己说的,季家必须在这一代消亡,抛弃我们的人,也终将被我们抛弃。”

符老爹叹气,说了句也罢,转过话头问李重岩:“要是符衷在穿越之前好不了,你派了哪些人去替补?”

李重岩打开文件夹翻看,说:“A级执行员都有希望,季手下的那个队,除了陈巍,几乎全是A级。年终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一定会有人让我们眼前一亮的。”

符老爹点头,李重岩的秘书进来把一份文件递给他,低声报告。挥退了秘书,李重岩转过身子把文件递给符老爹看。

“西藏那边有重大考古发现,北京的专家组成了科研队要去做实地研究,希望能得到时间局的后备保护。”

“哦,就是想找你要人给他们当保镖?”

“差不多就这个意思。”

“嗯,有的忙了,各国的科研队都往西藏赶,我国西部顶上的第四空洞最近还不太平。”符老爹说,“你找几个过得去的执行员跟着吧,保险点,那地方本来就是天险。”

莫斯科中转站的病房中,窗帘上映出两个人的影子,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一落地就冻成了冰。

“他怎么样?”季站在病床前问,医生抱着文件夹站在一旁。

“后脑遭受重击,没死已是奇迹。”医生的语气有些凝重,像窗外的雨,“能不能醒过来还难说,另外有90%的可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失忆,或者其他不可控并发症。”

季垂首沉默,医生注意到他面色苍白,眼下有很重的阴影,眼眶泛着红色。半晌,季在寂静中坐下,听着绵延的雨声说:“我知道了,谢谢医生。他会醒过来的,也许就在明天。”

医生叹息一声转身离开,病房中只剩下季孤独的身影投射在窗帘上。他轻轻握住符衷温凉的手,看着两人的手指长久地出神,一行寂寞的泪水从酸痛的眼眶中落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就像是一种本能。有种激烈的情感在胸腔中爆发,然后眼泪就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

魏山华的电话打进来,说他两天后来把人空运回基地。

季把手机放在一边,扭过头看向滚着水珠的窗外,他在黑夜中看到了克里姆林宫的塔尖。

这次还是只有他一个人看。

符衷做了一个梦,梦里万山险阻,一条栈道从峡谷中穿过,下面是奔腾的大江,怪石挡在水道中,震起巨大的水花。他和谁一起过栈道,顶上的天空是他从没见过的绿松玉色,陡峭的崖壁上长着红色的浆果。

身边同行的人始终只有一个模糊的侧影,尽管他们离得那么近,但符衷始终看不清他的脸。走到浆果藤下,那个人说他上去摘果子给符衷吃,符衷扶他登上岩石,好让他伸手去够高高的藤蔓。摘了一串果子下来,拉扯藤条的时候滑到了青苔,人一下子失了平衡,直直往后倒去。

脚下的栈道早已朽烂,哗啦一声塌掉了半边,红果子啪嗒掉在石头上,那人却坠下了山崖。

符衷拼命喊谁的名字,但始终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他纵身跃下,想拥谁入怀,但差了一瞬,他们都坠入了江中,怒吼的江水浩浩荡荡地贯穿了整个梦境。

猛然惊醒。

眼前灰蒙蒙一片,中间有个白点,等重影散去,才看清那是一盏孤灯。他躺在床上,手上插着针管,旁边一台仪器滴滴答答地响,房间里弥漫着苦甜的香气。

静谧中远远地传来急促的交谈和脚步声,符衷觉得这个声音耳熟,仿佛存于梦中。在他的滂滂大梦里,也曾有人在他耳边有这种声音说话。

“他醒了你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告诉我?”熟悉的声音用严厉的语气,可以想象主人的表情。

“天哪,首长,才刚过去三分钟,还不算第一时间?”

“我怎么跟你们说的?我说的是立刻、马上来告诉我,你们这算什么?三分钟?黄花菜都凉了!”声音越来越近,玻璃门外人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