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烟冒出浓郁的波斯丁香气味,季的细烟卷就像他这个人一样引人遐思。符衷看到那鲤鱼一样浮着的烟气,难以自制地露出喜悦之情:“您怎么在这里?”
“我在这里不行吗?”季含着烟尾,然后用两根手指夹着挪开了。
符衷被他迷了一下,用泰然自若的神色扫视了四周:“我来找中队长要签到表。”
办公室里是空的,除了季没有别人。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在这里,但他至少现在就站在自己眼前,于是符衷不去想那些因果了,有他在不管怎样都是最好的。
窗玻璃被风吹得砰砰作响,季就在那边上不紧不慢地徘徊,眺望着窗外的花丛:“别中队长中队长,现在我在这儿,你叫我一个人就够了。”
“长官好。”符衷放缓了声调,不再像喊号子那样棱角分明了。
季被他喊得心里痛快了一点,得意洋洋地吐出一团烟雾,伸出手指把文件夹勾过来递给符衷,示意他自己看。符衷翻开来,看到自己的编号后面打着勾,底下写着“全员出席”。
“看到了没有?全员出席。”季靠近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那四个字,“所以你觉得我会罚你的那些队友吗?你太谨慎了。”
符衷把文件夹放好:“如果我不来打报告又怎么会遇见您呢?”
季笑笑不说话,坐在窗台上抽烟,眯着眼睛看外面的光景,把窗帘拉到脑后去。
“首长。”
“嗯?”
“您愿不愿意亲自来带我们?”符衷问,“就像以前那样。”
季惊讶地扭过头看他,惊讶于符衷为什么会提这样的要求:“你的脑袋瓜里在想什么?你觉得你有什么立场来要求我去做这做那?你忘了规矩吗?我是你的长官,你又是什么身份!”
“没忘,长官!我没忘。”符衷被他骇得眼皮直跳,心脏一抖一抖地颤动,“对不起,长官,我的脑袋瓜里在想念您以前带着我们训练的时候。”
“0578!能不能专心点听?!以前的我不是现在的我。何况你们早就不需要我了,你们已经长大很多了!”季快步走到他跟前,“看看你现在,你很强壮,全身上下再好不过了。”
季伸开手指,烟头上的灰抖落在他的衣服褶子里。符衷目视前方,把季的训话一字不落地听进耳朵里。两个人的影子投在窗户上,相对着,站得很近,仿佛要接吻了,但其实还离得远。波斯丁香自发地往符衷那边飘去,惹得他一身馨香,似要把梁祝化成的蝴蝶都给招来了。
“上面任命我做‘回溯计划’的指挥官,过几天就去俄罗斯贝加尔湖基地准备发射前的各项事宜。”季突然说道,他的声音平平的,似乎消融在空气里,连带着灯光也索寞起来。
符衷说:“部长认为我是个好人选,他一定会同意我去的。”
“你就这么想去?”季转过眼睛看符衷,抬手把香烟送到嘴边。
“不是您让我加入任务组的吗?”符衷真诚地望着他,眼里亮熠熠地闪着光,“但我自己也确实很想去罢了,凑四合六的买卖,何乐不为呢?”
季轻声笑起来,把一本书扔给符衷:“上面会同意你去的,看在我的面子上他们也得同意。这是说明书,自己学着,看不懂的看我的笔记本。别来找问我,我平时忙得很。”
符衷捧着书,俄语的,他看不懂。他再翻翻季的笔记本,字迹潦草如寒假前一晚补的作业,仿佛一只只暴躁的狮子。但他没说什么,再潦草的字只要是季写的他就能看成一朵花。
“首长,我记得您的字没有这么潦草。”
“安德烈说话实在太快,我手速跟不上。”
“安德烈?”符衷总能抓住一闪即逝的重点。
季同样用陈巍那样的莫名其妙的目光盯着他:“贝加尔湖基地的负责人。你有什么问题?”
“没什么,就问问。您不是有电脑吗?为什么还专门写了笔记?”
“噢,我差点忘了,我还录了音。”季把一个小小的存储器从兜里拿出来放在符衷手心里。存储器被他的体温捂得发烫,符衷握住了,那股热意竟让他全身都抖擞了起来。
符衷说:“首长您说您手速不行?”
“嗯。”季瞪了他一眼,“想嘲笑我?没门!”
“要我教您提高手速的方法吗?言传身教,身体力行。”
“果然是个不得了的妙人,一个下午过去你这张嘴巴就上了歪路。看来我得经常教教你该怎么跟上司打交道,你得学习。”季把笔记本和书塞进符衷的背包里,拍了两下。
季把烟头摁灭,插着双手走出办公室,符衷跟在他后面,穿过走廊离开了楼层。季在轻轻哼一首歌,迢遥的哼声仿佛回到了林木葱郁的地方去。夜里飕飕的寒凉袭击了他们,季哆嗦了一下,掩上风衣翻领的衣襟,将腰带拉起来绑好。符衷落在了他后面,当他看到季把腰带扎紧后,那驼色风衣下包裹着的腰身立刻跃入他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