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对知识总是很狂热,制图员坐在耿教授旁边咬着笔帽开始了复杂的计算,两名助理从地球物理扯到失眠与智商成正比,大概就是谁比谁更蠢的意思。
符衷原本一言不发地听他们长篇大论,听到有趣的地方就跟着笑,忽然屏幕上闪烁着指挥室的标识,符衷忙坐直身子,把三个人头按倒后面去,免得挡住他和宝贝儿说话。
“首长好,这里是0578,符衷报到。”符衷按着对讲机,眉眼都变得温柔起来,“您有什么吩咐?”
季转着椅子,指挥使里很安静,他偷眼瞟瞟坐在另一边的几位外国指挥官,捂着嘴压低了声音讲话:“我就悄悄找你聊天,你别到处乱说。看到地球了吗?完全没想到,46亿年前的地球,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它很美。”符衷笑说,不知是在说谁美,“跟我在书上看到的一样,而且它昼夜分明。”
“三十年前,我们生活的地球,也是这个样子的,有黎明有黄昏,只是我们这一代人从未见过。”
季说这话有些伤感,但他的声调天生悬得高远,一片云彩似的飘在头顶。符衷摩挲着手套上的褶皱,神色淡然,此时坐标仪开始绕地飞行:“教授说,地球最开始是一团炽热的火球,不过他现在对此产生了怀疑。我也很不能理解,为什么地球看起来与我们那个时代,没什么两样。”
“康斯坦丁不是说过吗?”季到外面去要了一杯咖啡,“最古老的岩石年龄是43.74亿年,我们对这个时间之前的历史一无所知。也许在那三亿年间,地球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后来由于什么原因,所有的痕迹全部都消失了,就像古埃及和中美洲的那些消失的文明一样。”
符衷觉得季的想法有些离奇,但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原因。他看着冒蓝色冷光的墙壁,轻轻敲击操作杆,笑道:“你知道希/特/勒怎么评价巴巴罗萨计划吗?”
“我记得是八个字,希/特/勒是个狂人,说出来的东西一定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他就用了两个词:大吃一惊、难置一言。”
季顿了顿,咖啡忘记了喝,几秒钟后才明白过来符衷又是在调笑他。笑着摸了摸鼻子,点点脚尖揶揄了两句,符衷听出他欲言又止,于是故意磨着,里里外外套他的话,季很快就被磨得耳朵红了。
“首长,你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符衷问,他看着旁边撑着手研究地球的小助理,抬手示意他坐到后面去,“特意来找我聊天,不会就是聊聊学术知识吧?那也太枯燥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揭穿我,聊学术知识就不能找你了?我亲爱的建筑大师。”季搅着匙子,留心屏幕上的数字变动。
符衷看看自己的手指,然后拉开衣领从内袋摸出一个闪光的小玩意,摊在手心看,是一个钢铁做成的指环,上面刻着大学和学院的简称。
他掂着指环微笑,说:“你说‘亲爱的’这三个字很好听,以后记得多叫几次。好了,首长可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要我在公共频道里喊一声宝贝儿,你才肯松口?”
“滚!”季知道他是在开玩笑,笑骂回去,“我找你就是想说......就是那个......今天晚上你和我一起......睡。”
他忽然结巴起来,一句话磕磕绊绊好半天才说完,最后一个字轻得比空气还淡,说完他就埋下头,整个人都成了粉红色,砰的一声,银瓶乍破,浴池生花。
符衷被他这句话撩得不知东西,耳垂下浮起很淡的红色,他现在就想抱着季把他亲个够。符衷别开脸,拼命忍住笑意,但他的眼睛里还是满满地溢出了不言而喻的喜色,眉梢似飞上春意。
助理们从一开始就注意到符衷不太对劲,他们的焦点逐渐从学术转移到八卦,四只眼睛盯着符衷,看他颦笑有神,仿佛对讲机那头住着神仙似的欢喜。
符衷摸一把自己的耳廓,看到两个人头叠在旁边,又不好赶人,臊得不行只得整理衣领,用官方腔调回答:“对不起,现在不方便接听,我晚上再打给你。”
严肃。
绷着嘴角按掉对讲机,扭头看着旁边的教授助理:“你们讨论完了吗?讨论完了去后面坐着,马上要起飞了,请你们按照我的指令行事。”
助理被符衷的官腔压了一压,瑟缩了两下,转过身子去扣好安全带。显然,他们对地球失去了探究的兴趣。符衷听后面安分了,猛地捂住脸,一股臊劲从指缝里漏出来。
很快,一起睡的事情暂时被放到一边,因为坐标仪进行全球扫描过后,选中了一个地点进行着陆。符衷看了一眼绘图员的机器,终于发现了比较原始的一点:地球只有一块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