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乱看。”白逐在碗中的清水里洗干净手上的血,走过去对顾州说,“出去。”
顾州没说话,看了眼虚弱的太太,和挂在墙上的最大的一幅照片那照片是民国的结婚照,年轻的徐太太和年轻的季家家主,太太穿着西式婚纱,很漂亮。
“我刚才看到了我妈妈的照片。”下楼时,顾州对白逐说,“1992年,那时候我才两岁。”
“那时候我刚和你姨父结婚,过了两年,才生了你表弟。”白逐淡淡地说起了往事,她走进雪里,坐上车,“我们先去猎场吧,时间来不及了。”
“时间来不及了”是什么意思?
顾州没问,白逐靠着车窗看外面的雪,默不言语。顾州独自回想起刚才在家主卧室里的看到的壁画和照片,那间屋子给他不太舒服的压抑感,百年的家族经历了太多兴衰,也许徐太太的丈夫就是死在那间屋子里,而且正好是死在那张床上的。
第96章 浅尝辄逝
“夫人,太太一直都这样吗?”顾州坐在车上问,窗外的景色像画一样飞驰着往后倒退,他们驶进了山区,公路上没有车辆,偶尔有野生动物从路面上很快地跑过去,一下就消失了。
白逐点点头,又摇头说:“之前太太的身体就不怎么好,最近这段时间越来越严重。我对外宣称是太太不愿见人,但估计那几个家族早就对此产生了怀疑。”
“太太是整个猎场的象征,只要她还在,旁家的亲戚们也无可奈何。”顾州说。
“季家家主临死前立了规矩,猎场只能拿在直系后代手中,传了两代,从你姨公传到你姨父手里。”白逐停顿了一下,“你姨父失踪十年了,一直没有回来,猎场暂且是我在打理。太太一直不相信你姨父已经死了......虽然我也不相信。”
顾州没有言语,白逐过了一会儿才重新说起另外的事情:“本来按理说应该由你的表弟来继承,但太太不松口,猎场就没有着落。旁支的几家人一直对我们虎视眈眈,这个冬天太长了,我有点担心会撑不过去。”
她的尾音飘散在车轮疾驰的声音里,山里的雪比外面要大一些,寂寥的群山中时不时飞起几只老鸹子,还有花翅膀的山斑鸠,他们越来越深入大山,风雪中几乎看不清前路。
顾州叠着双腿,他与白逐各坐一边,虽然是亲外甥,但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回事:“夫人,我能冒昧问一个问题吗?”
“嗯,你说。”
“夫人,太太房间顶上的那幅画,是什么意思?”
白逐斜斜地撑着头,没有什么表情,她不惊讶,仿佛早有预料。不过白逐拂开车窗上的雾气,看着外面的群山说:“还能有什么意思,普通人家画点壁画装饰一下屋子,不是很正常么。”
她说话的时候始终不会去看顾州的眼睛,也很少把视线从窗外的景色中挪开。顾州看看他这位姨母冷淡的侧影,看到她与季十分相似的眉尾和神情,连雪都变得模糊起来。
“那夫人您刚才往房间里洒水,然后在太太额头上涂血,是有什么作用吗?”
白逐很轻地笑了笑,说:“这些都是老辈们传下来的土方子,太太刚才被什么东西魇住了,我们得把那东西请走。清水至纯,鸡血至刚,道士们都是用这个来驱鬼的。”
果然有鬼,顾州想,那房间比古墓还阴森,不出鬼才怪。
“夫人还懂得这些民间方术?”顾州忽然有了点兴趣,路途太过单调,尽聊些家族琐事就显得局促小气了一些。
“年轻的时候经历的事情多了,自然就懂的多。”白逐终于把视线转向了顾州,“你别看现在反封建迷信,其实民间流传的一些东西,确实是很有用的。专家们一看科学解释不了,就统统一棍子打死,其实他们亲眼见过多少呢?又经历过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顾州听出白逐似乎意有所指,但他没有点明,另外又问起:“夫人年轻时经历过哪些事呢?趁着还没到地方,不如讲讲有趣的事情打发时光。”
白逐微笑,她坐起身子,换了个姿势靠着窗,说:“说多了你也不知道,就给你讲讲打猎时的规矩吧。猎人上山,老木桩子不要坐,因为那是山神的座位。背阴的山谷中的树不要砍,那是母树,要繁殖小树的。黄鼠狼不要打,尤其是白毛的黄鼠狼,因为黄鼠狼通灵,黄大仙一旦上了身,请神容易送神难。万物有灵,绝户猎是不能打的。”
“去看房子,大夏天也冷得不行的那种不要买,要是地上有香灰、碎纸,碰都不要碰,这是养小鬼的屋子。出门在外十天半个月不回家,进门之前一定要敲三下,为的是提醒里面的客人,它该走了。还有立筷子的习俗,找个骨瓷碗,盛半碗清水在里面,插一双筷子进去,要是筷子立起来了,说明房子里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