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衷洗干净了杯子,他没回办公室,走到空旷的楼梯间靠着栏杆和季讲话:“以后我们还有很多机会,不差这一回,说不定还能看到更美好的日出。”
季笑了一下,符衷听到他那边有稀疏的人声,然后杂音消失了,季对他说:“上来到机场旁边等我。”
“首长要干什么?”
“带你去兜风。”
符衷裹好风衣站在机场旁的围栏旁眺望远山,风大,他伸着一双长腿在风里等人。风衣是季的,他们有两件一模一样的衣服,当然,执行部标配的除外。
摸着腰带上的金属环扣,忽地听见引擎声,他的视线从发光的雪山挪到疾驰的白色跑车上。车子正当停在面前,车窗降下来,季坐在驾驶室里,他摘掉墨镜,身上穿着正装。
“你来接我去婚礼吗?”符衷笑道,他走过去,扶着车窗低头亲季的脸颊,“巧了,幸好我穿得很正式。”
季被他说的脖子发热,符衷就是骚话多,一骚就能骚到季心里去。他等一架飞机滑过去,然后伸手扯住符衷的领带,探出半个身子去在他嘴唇上吻一下。
尝到了甜味,季坐回去,伏着车窗边缘朝符衷笑:“车子是你的,多谢了。”
“?”符衷看看方向盘上的车标,Porsche,白色的车身和前头的大灯,他再熟悉不过了,“我还以为是跟我那辆一样的而已。”
季在风里轻笑,他的眼睛藏在长眉下,敲了敲车窗玩笑道:“逗你的,怎么可能把你的车弄过来。这是军工厂照着你那辆复制的,当作新年礼物送给我了。”
符衷从季手里接过墨镜戴上,阳光有点刺眼:“这么说我还有点失望,我一直想让你坐着我的车去海边兜风的。”
“你的我的都一样,上来吧,我们去远一点的地方。”季说,他把头发撩到后面去,车窗上倒映着天上的薄云和盘桓的雄鹰。
“我来开,咱俩换一下,你坐副驾驶。”符衷说,他把衣袖扣紧,打开了车门。
季把墨镜别在衣兜里,扯过旁边的风衣跨出腿下车,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齐整的制服,裤腿下露出一截脚踝。新郎官一样,符衷想,真幸福。
车子转过围栏开上机场旁的车道,符衷打开车顶,敞篷的,风呼呼地从耳边擦过。季撑着头靠在座椅上,他露出笑意,今天他看起来格外温和。
符衷让车子提速,道路在前方不断伸展,林立的建筑很快地拔地而起。这是坐标仪完全展开的状态,它就是一座城市,大概有北京城的大小。
“时间局的分子重组技术。”季指指外面的玻璃幕墙,跑车像一阵风一样从玻璃上驰过,“分子们可以变成任意形状,现在我让他们变成了城市街景。”
“那还可以变成山川和田野?”符衷把车子转上另一条公路,阳光照在两边高楼的玻璃上反射出明亮的光,一朵云正从楼腰飘过。
“当然可以,分子是无定形的,你可以自由支配它,它们按照一定的次序排列,就能形成一想要的一切东西。”
季说话的时候,旁边的城市正在迅速地变化,楼房低矮下去,道路开始和缓地起伏,分子重组成山脉、原野和江河,黑色油亮的公路笔直地穿过开花的田野。
符衷闻到一股花香,风把花瓣吹进车里,落在膝盖上:“连花香都能重组吗?”
“香味的本质也是分子,当然可以重组,分子们可以还原出最真实的环境,我们把这个叫‘镜像’。”季把花瓣从符衷膝上掂起来,让大风吹过耳廓。
道路不断地向前延伸,后面的分子迅速地重新组合,符衷开过了花海和林场,林中甚至还有梅花鹿和猎人。
“人也可以重组?”符衷问,前面是隧道,他把车灯打开。
“可以,就跟全息投影一样,只不过重组之后形成的是实体。”季说,他扭头看着周围的景色飞驰着往后逃离,然后坍塌,“重组人只能存活一小段时间,他们没有独立意识,都受到中央指挥室的控制。”
车子离开隧道,天光一下子照下来,景色又变了,一望无际的田野忽地化作漫长的海岸线,黑色的礁石闪闪发光,他们正从海滨公路穿过,能听到浪潮在轰鸣。
“看,我们来海边兜风了。”季说,他坐在和煦的光里,“我能闻到海风里咸咸的味道。”
他们都笑起来,这种心情就像在度假,浮生半日偷闲,尽管前头有无数危险等着他们。符衷把住方向盘,跑车闪电一般绕着环海公路奔驰,天忽然阴下来了,海上起了风暴。
符衷把车顶拉上,翻滚的云层从天际团团涌起,大海不平静的发出咆哮。瓢泼大雨很快浇在车窗上,车灯的光柱刺进雨幕中,在分子重组的宏大世界里显得有些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