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脸和山火仍在燃烧,暴雨和蒸腾的水汽混合在一起,让整片山区都处于缭绕的云雾中。远处,涛声四起,大海在低吟,翻滚的海潮就像母亲的怀抱,把孩子们的命运,都安放在平静的海床。
鹰背着他们跨过水镜,飞到海洋上空,果然一切都如季所想,这片海确实藏在镜像中,是一个独立的世界。雨水消失了,狂风也偃旗息鼓了,明月像诗人笔下的长安,拥山水入怀。
符衷感受到满身的月光,他心中不免升起久违的宁静。海浪在此时听起来充满了和谐的韵律,黑色的海水反射着纯白的泡沫般的月光,有种温柔的情调。
巨鹰扑打着羽翼在一望无际的海滩上落下,它伸出一只翅膀,斜斜地撑在地面上,示意背上的两个人类沿着翅膀走下去。
符衷惊异于这只庞然大物的思想和智慧,甚至觉得它除了不会说话,其于与人类没什么不同。符衷抱起季,季长那么高,肌肉也练得很好,但身子却轻得不得了。
当符衷的皮靴踏到松软的沙子上时,一阵狂风从天而降,一架漆着徽章的飞机在不远处降落,它的影子像片飘落的巨大枯叶。
飞机上很快下来几个人,朱这只骚孔雀亲自抬着担架来把季接住,两个医疗队员忙不迭抬着人送到飞机上去,朱则留在了海滩上。
符衷背上背着两把唐刀,手里提着雷明顿,浑身是血。他一直看着季被抬走,然后才大口地喘气,咳出一滩血来。朱把他扶住,抱了他一下,拍拍他的背。
“他会没事的。”朱说,他架着符衷的半边身子,“相信我们,也相信他。”
符衷的腿上一条巨大的伤口撕裂得更大了,血早就把绷带浸透,他的整条腿就像从血池子里泡过一样。他拖着步子跟着朱一步一步走,忽地回头看了看那只巨鹰。
巨鹰保持那个姿势站在海滩边上,潮水在它的爪子前面涌起又退下。月光把它满身的金色羽毛照得像是佛龛中的金像,它就站在那里,山一般的庞大身躯,昂着高傲的头颅眺望着远方。
“那只鹰是怎么回事?”符衷问朱。
朱想了想,说:“不知道。它突然从实验室里逃出来,还给我们带路。不过多亏了它带路,不然我们根本找不到地方。”
“它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那你就要去问它了。”朱耸耸肩说,他让符衷坐在椅子上,“更邪门的事情是,进入山区之后天直接就黑了,又是打雷又是下雨的,明明外面太阳升的老高。”
“外面?”
“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就假设我们是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相对来说,坐标仪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外面,我们就在里面。懂不懂?不懂就算了,差不多就那个意思。”
“嗯,我知道了。”符衷忽然站起身,到驾驶舱去拍了下飞行员的肩膀,然后把他脑袋上的通讯器和对讲机拿走了。
他重新坐回椅子里,朱蹲着身子给他处理伤口。符衷从背上取下电脑,这电脑就是指挥面板。他从怀里摸出硬盘,然后接上,星河立刻开始运转。
符衷松了一口气。
朱听到他自报了编号,然后开始指挥外面的飞机作战,传过来的影像在中央投屏上快速变化。他的声音冷静、准确、精明,带着毋庸置疑的严厉,有季的风范。
这种情况下,确实需要有个人站出来掌控全局。
他们确实很像,不知道是谁在抄袭谁。相处久了就容易被对方感染,两人彼此交融,到最后满身都是另一个人的影子,包括声音、气味、说话的方式甚至不经意的小动作。
林城在耳机里听到符衷声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每个人都会成长,那是一段漫长的岁月,但有时候往往是在一瞬间的事。
暴雨还在下,林子里弥漫着雾气,一股浓重的草木香和枯枝烂叶的腐臭气味混合在一起,不算什么好味道。林城蒙上面罩,防护目镜能够让他清晰辨认出林中隐藏的危险。
“林专家。”耿教授和他的助理们跟在林城身后,警惕地环顾四周,“林子里还有另外一帮人。我觉得这很不可以。”
“保持队形,不要散开。枪口对外,注意脚下。高个子,多照顾一下小个子。”
林城知道这片林子藏着另外一拨人,与他们为敌的一拨人,就在刚才他还听见了枪声,似乎是地面和空中两拨势力在对抗。枪声的来源就在这附近,而自己就处于敌人的势力范围中。
头顶飞机一架一架掠过,应该是在搜寻幸存者。林城抬头看看,调试自己的通讯器,试图与上面取得联系。
身旁忽然炸出两声枪响,林城忙把几个学者护在身后,警觉地辩认枪声方向。身后的灌木丛中突然传来悉悉簌簌的声音,他猛然转身,头不知怎么晕眩了一下,持续了大概几秒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