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阳夏的声音通过全息投影传进李重岩的耳朵里:“你的助理真懂事,早知道我就不用藏起来了。”
“不行,你是大军官,让人见着了不太好。”
“我还记得你喝红茶的习惯,记得你会往里面放几颗糖。”符阳夏抖抖雪茄,伸出两根手指,“两颗。”
李重岩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微微笑道:“你记得很清楚。”
符阳夏挑挑眉毛,他不看李重岩,坐在沙发上看窗外的树枝,还有粉白的花:“也就一些旧事记得清楚,现在一年不如一年,昨天的事儿,今天就忘了。”
“十几岁那时候的事情还记得吗?”李重岩半开玩笑地说起,他正在纸上计算,眼镜下滑了一点,他推上去。
回答他的不是符阳夏的声音,而是沉默,就像一阵风静止不动,然后又悄悄地走远了。符阳夏眯着眼睛,他习惯性地眯眼睛,不知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这样让他的神情看起来很悲伤。
雪茄在慢慢烧,不紧不慢的样子,它一点都不着急。着急的不是这些无生命的死物,而是人类。符阳夏把雪茄含一下,吐出淡灰色的烟雾,说:“可能记得吧,我不知道。”
李重岩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停下笔看看电脑,说:“文件他没有接收。”
“谁没有接收?季吗?哦,是他啊。”符阳夏淡淡地说了一句,他终于把目光挪到了李重岩的电脑上,“没接就没接,总有一天他会看到的。”
“要不要接监控系统?”
“你是混蛋吗李重岩?”符阳夏拔高了音量,他撑着膝盖看李重岩的脸,“他没接收就没接收,你那么着急干什么?谁还不能忙碌一下没看到文件传过来?”
李重岩摆了摆手,他面上始终带着和煦的神情,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我就是开个玩笑,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谁有那心思去查监控,我忙得很,没空。”
符阳夏睃了李重岩一眼,转开视线到别处去,看着窗外的花园说:“你最好是。”
电脑开着,李重岩摘掉眼镜靠回椅子里,揉揉发酸的眼球。他松开些领带,又解开了袖口的纽扣,挽上去,露出他手臂上不少刀疤,都是些旧伤,创口凹陷、发白。
“你是心软了吗?符阳夏。”李重岩擦拭镜片,擦拭金属镜架,然后放回盒子中,“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成为狐魃的门主了,你突然心软了?”
“我没有,我只是做事不想做得太绝对。听着,我跟你不一样,别拿你那一套强加在我头上。我还有个儿子,我也要为他着想不是吗?”符阳夏给自己倒一杯红酒,保姆给他端上果盘。
李重岩撑着额头,他睁开眼睛,眨了两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而后叹息一声,轻飘飘地盖过去:“我儿子已经死了,老婆也没了,所以我可能......考虑不到那么多,对不起。”
符阳夏掂着切成块的苹果顿了顿,然后又放下,重新拿起一瓣橘子。他抿唇把雪茄摁灭,看了看李重岩,垂下眼睛掩盖情绪,轻声道:“对不起。”
“无妨。”李重岩闭上眼睛揉揉眉心,摇了摇头,似乎是想把一些记忆清除掉,“儿子死在反恐战场上,老婆死于癌症。下一个就是我了,善恶终有报。无所谓。”
外面吹过来一阵风,符阳夏看到树枝在抖动,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花瓣落了不少,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花,每年开得最早。符阳夏无意识得搅动杯子里的红酒,像是在发泄什么情绪。
“不说这些糟心的事情了,人死万事休。”符阳夏把橘子盘转了个圈,挪到一边去,“酒泉那边怎么样了?粒子加速器有改进了吗?”
“我正在计算,基本数据没有问题,难就难在如何增大动力和能量,我们已经试了几百种办法,都失败了。”李重岩露出疲惫,“总觉得下一种办法会成功,然后就不停地计算下去。”
符阳夏端着酒杯起身,走到窗前去看花,他决定好好看看这种早开的小花:“卫星呢?什么时候能发射,总得有个计划吧?”
李重岩敲了敲桌面,他用调羹搅了红茶几下,清亮的茶水泛着红褐色。李重岩沉默了一下,点点头道:“下半年,最迟十月份。但我们一般都是提前完成任务的。”
“提前有什么用,恰到好处才是对的。支援总要在恰当的时机及时出现,早了一秒晚了一秒都不完美。”符阳夏说,他用余光瞥见李重岩抄着裤兜朝他走来。
两个人站在一处,但其中隔着几千公里,窗外的景色不尽相同。全息投影把遥远的两地连接在一起,不用出门就能看到老友,不用回头就能见到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