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那头骨被运到了这里来,还被人用铁链锁住,高高地悬挂其上作为了羽蛇神的一部分。符衷把这个消息报告给季,信号却总是中断,他只能听到耳机中不连贯的杂音。
“为什么突然信号变得这么差?”符衷抱怨了一句,但他没有考虑太多,因为这种情况很常见,星河有自动调节能力,过一会儿就好。
威尔斯走到另一座雕像下方,这座雕像是一个强壮的神。他半个身体埋在石壁中,半个身体探出来,像是在挣扎着逃脱。他的头是骷髅,脖子上挂着铃铛,肋骨外露,脊柱多刺。
“阿普切,在玛雅存世经卷中88次露面,死亡和冥府之神。”威尔斯说,他回头看着符衷和山花,“玛雅神话中的生与死之神都齐了。”
三人站在两尊神像下,一阵沉默。山花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问出一个问题:“那我们又算是什么?”
“亡灵......跟随具有夜视能力的......狗......来到地狱的入口。”符衷压着声音说出神话中的某一段,那些古老失传的密咒从他的嘴唇像水一样流淌出来,“我们不是亡灵,所以我们是那些具有夜视能力的......”
“狗。”威尔斯接下去。
第164章 我马玄黄
“不,你们都弄错了,我们现在要思考的问题不是狗和亡灵。”威尔斯抬手比划了一下四周,“我们得思考的是这些台阶、神像是什么人建造的。别忘了,这是46亿年前的地球,没有人类到达过这里。”
符衷的接收器上传来星河模拟的渲染图,荧光标记才做了一半,渲染图就已经到了,星河从不出错。符衷瞟了一眼图片,他垂着眼睛默然,冷清的气氛让他看起来有些阴郁。
“谁说没有人来过这里?你也弄错了,美国人。你以为我们只是第一批到这里的人类吗?你太高看我们了。”符衷抬起眼睛盯着威尔斯,淡墨色的眼瞳非比寻常,眼睑下淡蓝色的静脉清晰可见,光线照进他眼睛里,那一小片皮肤白得像瓷器。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弄不明白,我想不通,还会有谁来过这里。这是神迹,神明曾经居住在这里,这是他们的殿堂。你好好看看,那些神在嘲笑我们!”
威尔斯抬手指着顶上羽蛇神的头骨,枯黄色的骨头散发出腐败的味道。空荡荡的蛇眼紧紧盯着地面,似笑非笑地凝滞在某一个表情上,好像下一秒就要咧开嘴发出古怪的笑声。
符衷上前去揪住威尔斯的衣领,鼻尖几乎要和美国人碰在一起,声音压抑着从喉咙中流出:“停止你愚蠢的想法,威尔斯,现在不是让你发疯的时候,让你的上帝赶紧离开这里!这里没有神,这些雕像不过是哪个无聊的家伙在故弄玄虚。这里只有我们,而我们是人,这里只有人!”
他睁着大而漂亮的眼睛,睫毛丝缕分明,眼睑下一小块皮肤呈现贝母的光泽,非得要画家用指甲蘸着油彩刮上去才能描摹出那种色彩。威尔斯没有符衷高,被他揪住衣领之后不得不抬起下巴踮着脚才能与符衷对视。威尔斯紧紧抓着手里的枪,他的眼睛湿漉漉的,脸上的皱纹痛苦地皱在一起。
“噢,上帝。”他嗫嚅着嘴唇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是那么恐惧,“愿上帝保佑我们。”
山花过来拉了符衷的手臂一下,符衷才把可怜的地道老鼠放开。符衷退后几步,抬头看看两尊神像威尔斯恐惧的来源:“你从什么时候开始信上帝的?”
威尔斯哆嗦了一下身子,他把枪背在背上,旧手套摩挲着腰间一个水壶,说:“打越南战争的时候,有一次我被困在地道里。我独自在黑暗和一群死人尸体中生活了36小时,我亲眼看到一个人被细铁丝网割断脑袋,还有人的睾丸也被铰得血肉模糊。该死的地道!该死的战争!于是在那36小时中的某一个瞬间,我相信了上帝。”
符衷淡漠地面对阿普切的头颅,还有库库尔坎身上绚丽的羽毛,他的神情略显悠远:“你在36小时后逃出生天,所以你觉得这是因为上帝垂青于你?”
“是的,上帝垂青于我。我看得到他,甚至能感受到他衣服上的金叶子就在眼前晃动。上帝就生活在我们身边。”威尔斯合拢双手放在嘴边,他弓起身子,是一种臣服的姿态。他是个狂热的宗教分子。
“上帝就生活在我们身边。”符衷的目光在神像上徘徊,“与人类一起混迹于市井,上帝在人间。”
“这些就是证据。”威尔斯忽然张开双臂,好想要拥抱什么人,他跑到羽蛇神下方,“我们误闯了神明的殿堂,我们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我们只不过是几条有夜视能力的狗,你看看,前面就是地狱的入口。我们不能再继续走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