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现实战争需要,我们不得不撤出了一条轨道。我们正在努力减小损失,同时对正在使用这条轨道的人们表示歉意。对此我们深感抱歉,祝你们任务顺利,万事顺心。”
“战争需要,什么战争需要!去你妈的时间总局!”季破口大骂,狂风在他头顶嘶吼,飞机的轰鸣几乎把他压垮。
“哪里来的炸弹?不是已经被破坏了吗?星河!重启定位,调用其他轨道,我要连上他们的信号!所有人员撤退!撤退!”
“定位重启失败,定位重启失败。正在进行数据备份,无法更改。指挥官,星河建议您立刻登上飞机,等到三分钟之后再尝试重启坐标,这是星河数据分析之后所得的最佳方案。”
“井下爆炸他们一个也活不了!那是我的人,我说了会救他们!”季红着眼睛在烟尘中对星河说,“你不会理解的,你永远不会成为一个人。撤除反曲线流体罩,使用EMP让这些计时器瘫痪。”
“星河已经在第一时间尝试了,EMP无效,这些计时器使用的不是电子设备,是机械齿轮计时。”
话音刚落天上传来呼叫声:“指挥官,井下即将发生爆炸,请您撤退!请您撤退!”
时间在和他们每个人赛跑,尽管他们都与时间打交道。
井下,威尔斯背着枪跑到地道入口,当他扶着门板跳下去时,在一片潮湿的黑暗中看到朦胧的雾气,白茫茫的视野里,有红光在闪烁。威尔斯忽然停在原地,因为他面对的,是几十个还差一秒就要爆炸的C-4炸弹。
一股无与伦比的爆破冲击力从地下突破土层喷涌而出,所有的炸弹都在同一时间连续爆炸,围绕水井为中心呈辐射状往外围扩散。土块和砂石铺天盖地而来,火焰和浓烟呼啸着混合在一起,超低空飞行的飞机不得不迅速拉高,然而季还没有上来,他就处于爆炸中心!
季按着早就已经没有信号的对讲机在汹涌的爆炸浪潮中狂奔,他攀着山海棠的树枝跳过横亘的枯木,用尽了全部力气吼道:“逃!快逃!地面所有人员撤退!撤退!”
尾音拉得很长,季能感觉到变声器在喉咙里剧烈地收紧,铰出甜腥的血气,一并吞进胃里。他叫符衷逃,但是逃到哪里去?季不知道。他现在连符衷到底在地下哪个位置都不清楚。
他追赶时间这么多年,最后还是没有踩住时间的脚后跟。
爆炸接连不断地在身边发生,大地在人为力量的冲击下不住痉挛,漫山遍野的树木在此时剧烈地抖动他们的叶子,成片地倒伏。季还看见面前一棵正在开花的野山楂被一股力量连根炸起,抛上天空之后砸下来,就倒插进身旁柔软的泥土里。它还在开花,开得很艳,花瓣在刺鼻的辐射尘中飞舞,飘落在季的肩上。
狂暴的东南风从海上吹来,掀起外部沙滩细小的沙尘,轰隆隆地,犹如雷霆乍惊宫车即过。季以为是雷声,他分不清楚,也看不清前路,整片森林都笼罩在淡黄色的硫磺烟气和尘埃中。
巨大的积雨云从海上挪过,遮挡住正悬挂于山头的太阳,天空一下子灰暗下去,仿佛黄昏提前来临。雾霭从远处的雪山山顶涌起,巨鹰振翅冲入高耸的云层,嘶哑的叫声洒落如瀑布。
*
在最后一秒,威尔斯喊出上帝和祖国的名字,他另外还拼命喊了一句什么,声音冲撞着升上去,传进符衷的耳朵里。紧接着所有的炸弹同时爆炸,威尔斯的虹膜瞬间被照成鲜艳的橘红色。
通道在一瞬间土崩瓦解,整个地下洞穴都开始剧烈颤抖,而威尔斯彻底被淹没在爆炸发生的烟尘和巨大的岩石中,只有他在世时的最后一点声音还在黑暗中奄奄一息地回响。
符衷和山花都在同一时间听见爆炸正在发生,威尔斯那声绝望的呼喊也被这声浪席卷着撕扯成碎片。他们脚下的站立点不住地上下晃动,类似于地震来临时的地壳震动情况,轰隆一声巨响,修筑着台阶的石壁被冲击波凿穿,大块的岩石飞溅崩解,整个平台瞬间往下倾斜,很快也有倒塌的趋势。
“爆炸和地震!逃!快逃!”山花吼道,他拽住符衷的手臂往平台另一边奔跑,顶上砸落的石头和碎屑毫不留情地拍击在他们身上。符衷被石块砸中背部,他猛地趔趄了一下,忍住剧痛撑着越来越歪斜的花岗岩光滑石板往两尊神像下方奔去,那里有一个出口,后面连接着一条廊道,是他们此时唯一的路。
地震纵波肆意地在地表发疯,横波此时还未到达,尚有喘息的时间。不过符衷觉得这喘息的时间也没有了,因为就在他侧面无穷无尽的黑暗中,忽然出现有铺天盖地的红色斑点,越来越多越来越大,最后组成一道红色的巨浪冲击廊道,喧闹嘈杂的声音犹如工业革命时代温彻斯特的纱厂,震耳欲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