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卓铭抬头看着朱,眼镜片反射着白光。朱扣着双手,目光徘徊了一下,最后抿唇朝执行员笑一笑,示意他可以离开:“我相信你们,你们有聪明的头脑,还有坚定的决心。”
“你这么想要那两个人回来?”朱低头问肖卓铭。
“你不也是一样?”肖卓铭抄着衣兜反问,“他们如果不回来,我就会失去很多乐趣。”
朱笑了笑,但很快就被悲伤的情绪遮盖了:“好吧,他们如果真的葬身地底,那确实是这次计划中最令人悲痛的事情了。我敢说,没有什么能比这更让人悲痛了。”
“你他妈的什么时候脑子里能想点好事情?你看看你这身蠢透的衣服,一个脏兮兮的混球样。多看点阿里斯托芬,别整天盯着写悲剧的埃斯库罗斯。乐观点,朱医生。”
肖卓铭很重地拍拍朱的手臂,然后兜着手往另一边走去。朱看了眼她离开的背影,低头端详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白褂子沾着血,但还算整齐;领带松开了,衬衫扣子解了几颗。
他回头问刚才一直沉默的道恩,虽然道恩沉默是因为他听不太懂中文:“我这一身很愚蠢吗?脏兮兮的混球样?”
道恩盯着朱看了一会儿,摇头:“不,不愚蠢,也不是混球,只是看起来有些憔悴。”
他说着伸手去帮朱整理好衬衫领口,再把领带给他系好,说:“这样看起来就棒多了。你再把头发抹一抹,抹到后面去,弄整齐,对,就是这样。”
朱在道恩的指示下整理好自己的头发,他重新焕发出神采,通红的眼眶不再像个酒鬼,他目视前方,英俊挺拔。朱把眼镜从衣袋中取出来戴上,重新回到他学识渊博的样子上去。
“好了,道恩,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得干活。来吧,我们到急救舱里去看看,一起想想该怎样才能让指挥官活过来。”朱对道恩说,把医官的挂牌拿在手上。
道恩看到朱眼尾有淡淡的皱纹,才忽然想起,这个男人已经35岁了。
“朱医生现在乐观了吗?”
“当然,没有人比我更信心百倍,阿里斯托芬已经住在了我脑子里。我现在得意洋洋,甚至为自己感到前途无量。”朱说,他没有回头,刷开了急救舱的门,“你呢,道恩医生?”
道恩跟着朱进门,说:“我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我觉得一切都是会过去的,长命百岁,命不该绝。”
耿殊明和邵哲升蹲在暴雨中修理探测波发射器,里面有一个元件坏掉了,耿殊明要把它换下来。飓风山一般压在头顶,雨水砸在身上像是石头在落,尽管他们身上穿着雨衣,但还是全身都浸透了。邵哲升用绳子把自己绑在探测器的底座上,靠在背风的地方操作电脑,一边向耿殊明大声报告情况,他的声音一下就被风撕扯得七零八落。
“你说大声一点,把你的声音给我放出来!”耿殊明朝邵哲升大吼,他半个身子伸进发射器内部,“该死的风吹个没完,你得比风更强壮!”
邵哲升抹一把脸上的雨水,把雨衣上淤积的水泼到一边去,朝耿殊明探过身体:“我已经很大声了教授!我的嗓子都哑了!他妈的,现在能听见了吗?继续加大,还没到临界点!”
“听到了,坏小子,我敢说要不是这场风暴,你他妈怎么敢这么大声跟你的长辈说话!”耿殊明身体动了动,声音从里头传来,“现在呢?现在好了没有?你盯紧一点!”
“还有两秒!”邵哲升背靠着发射器坚硬结实的底座,大风从他两边刮过,雨水成了密不透风的水幕,“临界点到了,重启成功。小高!你那边怎么样,报告情况!搞快点!”
平台侧方的楼梯门被人拉开,露出一张戴着雨衣风帽但还是被迎面而来的风雨吹得睁不开眼睛的脸:“有图像了,你们快点回来!快点儿!上头来了命令,禁止逗留基地外部!”
邵哲升看了眼电脑,旁边一个小窗上的云图显示云层覆盖面积增大了一倍,可怕的旋臂已经把大半个陆地遮住。风眼还在百公里外,以它匪夷所思的速度,一会儿就能登陆。
“该死,真正的风暴来了。”邵哲升骂一句,关上电脑塞进箱子背在背上,伸手去拉耿殊明,“快点,教授,我们得回去了,等会儿我们全都得被吹走。”
耿殊明从发射器内部退出身子,胡乱把帽子拉上,系紧领口的抽绳。邵哲升把他拉到一边,两人把探测器门板推拢,然后上锁。基地外部的门亮起红灯,十秒钟后将会全部关闭。
高衍文攀着门,免得风把他吹歪,朝耿殊明伸出手。邵哲升跑在后面,横风让他挪不动腿,雨衣飞起来,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去。高衍文和耿殊明在最后一秒把他拉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