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士问:“这是您的朋友吗?”
“是的,我的朋友,我们关系匪浅。”林城回答,“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他,可他再也没睁开过眼睛。他看起来......就像死了一样。”
林城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飘落在地上。中士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林城放下手,拉开大衣的纽扣,从怀里取出日志本,摊开来,翻到没有写完的那一页。
中士守在林城旁边,沉默地看着他捏着一支很新的钢笔在纸上写字。钢笔笔尖刻着小王子和狐狸,他们依偎在一起。林城斜靠着冷冻舱,通常写几行就不得不停笔咳嗽,但他的脸颊稍有了些血色。
基地里人声消沉,奄奄黄昏后,寂寂人定初。中士看着林城在脑后扎起的头发,像只雏鸟似的藏在围巾的褶皱里,疏落的灯光照亮了地板,也照亮了异常苍白的他。海鸟夜不归宿,在基地的上空和栏杆上啼鸣,声音像在招魂,一声比一声凄凉。
作者有话说:
后天休息,不更。
第186章 薜荔斜墙
肖卓铭在起床号响起之前就走出了休息室的房门,事实上,她的房间里一晚上都亮着昏昏的灯光,以便随时能从床榻上下来去抢救病人。肖卓铭穿好棉袄去洗漱,再把桌子上叠了一层又一层的画着人体肌肉和骨骼的纸头整好,塞进文件夹和背包里,出门时回头看了眼时钟,然后顺手取下挂在墙上的白褂子。
路过的执行员朝她打招呼,天刚蒙蒙亮,寒风势头稍小,海浪经过了躁动的一夜,此时像个疲惫的酒鬼,躺在冰层下发出呼噜的鼾声。走廊的弧形舷窗上全是冰晶,肖卓铭抬手抹掉那些雾潞,硬结的冰块哗啦啦地掉下来,在她的靴子上砸得粉碎。她趴在玻璃上往外看看,海鸟扑棱着翅膀从这头飞到那头,飘扬的旗帜发出呼卷的声响。
下一截楼梯就是生物台的实验室,旁边的标本储藏室锁着金属门。肖卓铭背着包走进实验室的门,看到杨奇华正在给针管灌药:“噢,老师,能这么早就看到你在工作,真是令人振奋。”
杨奇华看了眼实验室墙壁上显示的时间,说:“没想到我昨晚只睡了四个小时,比平时又少了一些。你呢?你也起得这么早,是要去检查伤员吗?”
“啊,是的,老师,我正打算去九号监护室看看情况。”肖卓铭挎着自己的白褂朝杨奇华走过去,她没打算把背包放下来,“等起床号响了我就要准备给执行员们注射抗冻剂。”
针管里灌好了药,杨奇华把手伸进玻璃舱中,小心地将针头推进狐狸的毛皮下:“每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给这只狐狸上药,好在它很争气,正在一天一天好起来。你看看它,多漂亮。”
杨奇华把空掉的针管放在一边,温柔地抚摸着狐狸的头和身体,帮它把毛梳顺。狐狸睁着水汪汪的眼睛,胡须和耳朵都翘着,随着呼吸翕动,四只爪子像踏着雪一样洁白。
“它真漂亮。”肖卓铭俯身离狐狸近些,“我们还得感谢这只狐狸,是它驱散了我们的孤独。执行员们都很喜欢它,我经常在注射抗冻剂的时候听他们这样说。”
狐狸像是听懂了肖卓铭的话,它拨动了一下四肢,抬起上半身,甩甩脖子后张开嘴打了个哈欠。杨奇华忽然笑了,他眼睛里充满了喜悦,狐狸正甩着大尾巴,盖在教授的手背上。
“有关蛇和爬龙的DNA鉴定弄出来了吗?”肖卓铭问,她环视一圈冷冷清清的实验室,闻到淡淡的化学药品味。
“所有收集到的样本都提取了血液测定DNA,正式的报告我昨夜刚做完,打算今天上交给指挥官。蛇类大同小异,与零号标本极其相似,但都没有零号标本那么完整,处在进化的初级阶段。也许等这些蛇再进化个一亿年,说不定它们就能拥有零号标本那样金刚不坏的神奇技能了。”
“所以零号到底是什么生物身上的东西?”
杨奇华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们还得继续探险呢,我们才刚刚走出第一步。”
“噢,好吧。”肖卓铭说,她把头发挂到耳后去,抖开医官帽子戴上,说起另外的事情,“听说潜艇的事了吗?潜艇上居然有个活人,这不可思议。”
“昨天深夜我还看到潜艇的艇长被押送到指挥官的办公室里去接受审问,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被放出来。”杨奇华把狐狸从箱子里抱出来,放在地上,“我猜我们肯定又有新任务了。”
肖卓铭歪了下脑袋,然后把眼镜推上去,没说话。她看看时间,把背包往肩上送送,说:“我得去检查九号监护室了,那里面是个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