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们把他送回去,如果为他筑起了墓碑,请在墓碑上写下他转正的好消息。他是被我们的仇恨拖累死的,我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送他回家了。”
季沉默地看着唐霁,再把目光落在宋尘脸上。一会儿之后他果断地扣下扳机:“人死万事休。我要复仇,宋尘只是一个开始,就像太阳只是一颗晨星。”
雪尘被风吹起来,像一阵雾,飘向城中的塔楼和道路。直升机的声音不远不近地悬在头顶,飞机上的执行员架着机枪,密切注视着下方的动静。朱的目光越过季的肩头,看到一座冰山,过了这么久他才猛然发现,冰山的形状像一尊佛陀,而他们,就站在佛陀脚边。
肖卓铭在飞机机舱里穿行,她是医官,要检查伤员的情况。载着撤离人员的飞机收到通知,延迟起飞。肖卓铭扶着舷窗往外看看,那只巨鹰伸开了翅膀,羽翼翕张。
“医官?可以给我一杯水吗?”有人问,他躺在床架上,眼睛蒙着纱布,抬着手在半空中摸索。肖卓铭握了握他的手,从旁边倒来温水,再把病人扶起来。
病人穿着执行员的制服,在肖卓铭的帮助下才把杯子靠到嘴边。他哆嗦着冻紫的手,捂住温热的水杯,用干裂的嘴唇啜了一小口水,说:“我们是要被撤离了吗?”
“是的,指挥官要把我们都送回去。飞机现在还走不了,得等一会儿。”肖卓铭到一边去抽出抗冻剂,灌进针管后拉开执行员的衣领,给他注射进皮肤,“抗冻剂,可以让你好受点。”
“谢谢,医官。”执行员说,他扣好衣领后呼出一口气,僵硬的手指才有所缓和,他把围巾塞紧,“有多少人被撤离了?”
肖卓铭在处理针筒,环视一圈机舱,模棱两可地回答:“四分之一吧。”
执行员嗯了一声,又问:“我们为什么不能起飞?是天气情况太糟糕了吗?”
“指挥官说不能起飞就不能起飞。”
“哦。我听到有猛禽的叫声,外面发生了什么?”
肖卓铭撩起眼皮看了眼外面,一片阴影一闪而过,她垂下睫毛把封好的废弃针头扔进回收通道:“一只巨鹰在我们头顶徘徊。但愿它不是饿了想找食吃,人肉的味道可不好。”
执行员被她这话逗笑了,他抬起手想摸摸眼睛,但碰到纱布之后顿了一下,只得放下了:“我的眼睛多久能好?”
“还早着呢,你回去了还得继续做手术治疗。玻璃把你的晶状体全部扎碎了,修复起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你可能再也见不到光了。”
“医官你说话好直白哦。”执行员说,但他没有因为肖卓铭的话而表现出消极的情绪,反而捂着水杯面带微笑地和肖卓铭聊起来,“我可能确实见不到光了,我还没见到黎明呢,就永远被留在黑暗里了。”
“你看起来可不像是一个即将瞎眼的人。能在这时候还这么乐观的,你恐怕是第一个,我见过的第一个。”肖卓铭撑着扶手休息,把眼镜摘下来抹干净,再端正地戴回去。
执行员喝掉最后一口水,他的脸色也变得红润起来了,斜靠在床架上,面对着舷窗,尽管他看不见任何事物。肖卓铭笑笑,轻手取走了他手里的水杯,送进消毒舱里。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响了,肖卓铭接起来,匆忙拉开舱门进入飞机后部。消毒喷雾自动打开,一下把肖卓铭淹没在雾气中,她从旁边的架子上取下防护服把自己整个人罩住。
“肖医生,长官他不太好,几乎是突然发病的,高烧,还伴随有呕吐。”班笛从玻璃门内转出来,他同样穿着防护服,因为戴着防护目镜而显得不清晰的眼睛里流露出慌张的神色。
肖卓铭挂上牌子,输入识别码后进入无菌舱,几个医生正在处理呕吐物,然后又是强制消毒。肖卓铭看了一眼,呕吐物呈现不正常的颜色,甚至混有大量的血块。林城躺在病床上,剧烈的喘息让他几乎昏厥过去,手脚都痉挛不止。班笛根据星河的指示给他接上呼吸机,机器开始运转后,林城才稍微安静了一点,旁边的体温监测器上显示他现在高烧40度。
“你说他是突然发病的?”肖卓铭问,她站在旁边的屏幕前调取相关数据,目光在其中一页上停留了一会儿,“老天,他的免疫系统怎么了?”
班笛守在林城旁边,握住他的手,回头看了眼肖卓铭,说:“就在被送进无菌舱没多久,开始发烧,体温上升速度前所未见。剧烈地咳嗽了大概有两分钟,伴随着咳嗽而来的就是呕吐。”
肖卓铭滑开屏幕,在星河的界面上快速输入指令:“他从潜艇上下来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你看看他刚才吐的那些东西,都是坏死的内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