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整理脖子上的围巾,脸上看不出疤痕他已经用特制的膏药遮住了。季扣好大衣的腰带,站在舷廊的玻璃前往外看一眼,说:“你醒得也挺早,看来昨晚睡得也不错。”
朱耸耸肩,吸一口烟,吐出来:“我昨晚一直在实验室里,你忘了吗?我通宵了。而且我现在依旧很清醒。”
他自鸣得意地笑了笑,似乎为自己能通宵一晚上仍保持清醒感到高人一等似的。季没什么表情,自顾自打理着衣袖,然后把帽子戴好:“哦。你那里有药吗?”
“什么药?”朱把烟从嘴里拿下去,抖了下手指,烟灰簌簌地落在脚边,“前天我才给了你一箱药,帕罗西汀又吃完了?吃太多要人命的,我不想到时候被拉出去枪毙,求您惜命。”
“治早晨起来头痛的药。”季说,“帕罗西汀还有很多,你放心。”
朱转过身,胯顶在窗户旁的立柱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季,悠悠吐一口烟:“又做噩梦了?”
“嗯。”
“梦到唐霁了?还是符衷?”
“梦到你了。”
“我去你妈的。”
朱专门把烟取下来骂了一句,然后继续咬着烟尾,身体斜靠着立柱,在一团烟雾中盯着季沉默不语。季等了一会儿,把手套戴好后,朱还没说话。季瞟他一眼,说:“有药吗?止痛药也行。”
“我在想呢。”朱回答,烟被他夹在两片嘴唇中间,说话的时候就跟着上下抖动,于是烧得更快了。
“想好了吗?如果一时半会儿想不出来,我先走了。”季皱起眉,他看了看时间,对着窗外的大雪呼出一口白茫茫的气。
朱抱着手臂,停了一会儿后点点头,站直身子:“你最好去做个全身检查,让道恩医生帮你看看。他现在也要做研究,说不定能从你身上发现点什么新东西。药我一会儿给你。”
“嗯。”
季踩踩鞋尖,转身离开了,经过朱身边时停下来问了他一句:“跟道恩医生相处得好吗?”
“好极了。”朱不假思索地回答,似乎本来就应该这样,而等他认真思考过后,他还是会这样说,“他是个很棒的学者,未来一定大有所成。他性格也很好,跟他在一起不会不自在。”
“你当然不会不自在,不自在的人是他。你也一样,大猪,你也是个很棒的学者,前途无量。”
季还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正当他要离开时,朱吸完最后一口烟,叫住他,然后把烟蒂丢进回收通道:“我要到MSC实验室去。”
烟雾散开了,仿佛不曾存在过。季歪了下脖子,说:“这么快就要用到RNA体外翻译体系了吗?”
“差不多。MSC实验室设备先进,地方也大,在里面做实验应该体验很棒。”朱扣着手指,两只大拇指轮流打架,“我想尽快找到‘毒血因子’和致病基因,至少在下一个染病者出现之前,能把治疗方案完善起来。我需要季宋临配合我们的研究计划,他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季抿唇想了想,回答:“你可以自己去找他,事前事后给我打报告,并每天汇报研究进程。如果他不配合就告诉我,我会处理的。”
“如果他够聪明,他就应该知道不配合我们是最愚蠢的行为了。”
季笑了笑。朱撩开白褂,手撑着腰,说:“他说他杀死了龙王,龙王的血污染了海洋......既然龙王已经被杀死了,那我们又在追寻什么?”
“你以为我没想过吗?我早就意识到这里面有个漏洞了。他说的话错误百出,自相矛盾,今天是这样,明天就变成了那样。他说他之所以一直待在这里,是想找龙王,想杀死它。但是他后来又说,龙王已经被杀死了,血还污染了海洋。前言不搭后语,杀死过一次的生物又怎么可能让他有机会杀死第二次。”
“龙王就是空洞的来源吗?”
“按照季宋临的一套说辞,看起来确实是的。”季眉尾下压,“你应该知道,他在会议上发表过讲话。就算他满嘴谎话,那套理论倒还是令人信服的。”
朱放下手,掂着手指,抬起头看窗外的连成一片的白色的原野,海水已经深埋在冰层下了。几片雪花怯生生、急匆匆地从舷窗上掠过,寒风却欢快地打着呼哨。
他在这样的景致下沉默了许久,然后开口:“好吧,希望在龙王出现之前,我能把‘毒血计划’结束掉。到时候如果真的开始打仗,有人不幸吞食了海水,至少我们不会慌张了。”
“希望好运能在最后的紧要关头照顾到我们。”季说,“我们太不幸了。不光是我,你们也都太苦了。我会安排下潜的,趁现在起床号还没响,你可以稍微休息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