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上去吧,我等你上去了再走。”李重岩从车上下来,走到肖卓铭身边,把几个购物袋和一捧鲜切的麝香石竹递给她,抬头看了看高耸的公寓楼。
肖卓铭闻了会儿花香,才抬起眼睛对李重岩告了别。但她没有立刻走开,她站在李重岩面前,忽地抬起手里的玫瑰在他的唇上点了点。她在说一句话,只不过这句话没有声音。
李重岩低头看着她,他们之间只隔了一步的距离。这与白日里鸿沟般的隔阂大不相同,此时他们站在一起,距离对方仅有一步之遥。
肖卓铭一言不发。
李重岩说:“我是你亲舅舅。”
说完他拿住那朵玫瑰,低头在肖卓铭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她的嘴唇刚刚被玫瑰花浸染过,留着花的香味,蓬松松的,一团云一样浮着。
“原谅你了。”肖卓铭和他分开之后说,把那朵花插进李重岩胸前的衣袋里,挨着那张红色的方巾。
她提着购物袋,左手抱着麝香石竹转身进了门厅,然后走进空置的电梯里。李重岩在楼下站了一会儿,压着嗓子轻声地咳嗽了一阵。一直等到肖卓铭差不多进屋了,他才坐进车里。他胸前一直插着那朵玫瑰。
肖卓铭站在客厅外的阳台上,看着宾利驶出刻有“凯旋门”的石墙,城市的灯火比风雪更早地、更凶猛地把他淹没。
第208章 客尚淹留
符衷去见过了顾歧川的律师,然后他和这位律师一块去了顾歧川现在待着的地方。律师跟着两个警察去了后面,符衷只得留在大厅中。应该把那个信封拿上的,说不定那些警察看到信封就改变主意了,符衷坐在金属椅子里想着,他看到几辆警车开进来,车顶上的警灯有些炫目。律师过了会儿就出来了,告诉他顾歧川先生现在一切都很好,并且他已经拿到了那份文件。
顾歧川当然一切都好,虽然跨境犯罪是不太光彩的事情,并且高层对此十分关注,但凭借顾歧川的手段,他不用两天就能从局子里面出去,他在拘留所里待着就像来度假的一样。但他一直没出去。符衷好好想了想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一直待在里面不出去呢?现在“空中一号”已经被空间站合并,他的军火公司几乎已经成了装备部的私有物,难道这些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吗?
他在开车回去的路上一直这样想着,符衷走的是车辆极少的公路,他专挑这种好路走。但这种好路唯一的不好就是过于无聊,一路上他都没怎么变更过车道。符衷没有心思去琢磨山上的三角梅,那些墓碑一般的群山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琢磨的余地了。他又回到了李惠利医院,医生翻看过他的病历才发现他已经许多天没有来过了,于是医生把他狠狠批了一顿。
医生扯掉符衷手上和腰上的家用绷带,用扎人的生理盐水给他清洗伤口,仿佛他的快乐是建立在符衷的痛苦上的。符衷身上被钢筋刺穿后留下的两个血洞好得很慢,好像它们不想让符衷的身体变完整似的。符衷也觉得自己身上少了点什么,但不是手上或者腰上那两块肉,而是心里的什么东西。
下午换完了绷带,休息了两小时后就符衷就被推进了手术室。医生要赶着把他背上的骨头正一正,然后将撕脱的肌肉接回骨头上去,这样符衷的治疗工作就大功告成了。符衷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从手术室里出来的,他在手术台上睡着了,然后送进病房里过了一夜,醒来时一名护工正把一份新报纸插在他床头的架子里。
报纸头版依旧是跟进北极科考的报道,配的照片是“空洞膨胀系数与时空波动辐射范围影响的关联性示意图”。下面一张照片里有几个人站成一排合影,他们面前象征性地摆着几个透明箱子,里面似乎是某种鱼龙类生物的骨架,后边是码头的风旗,一艘潜艇露出十字形艏楼。符衷在这时又想起了风衣纽扣里的录音,他觉得两者有什么关联性。然后他想起了季这个名字。
符衷坐在病床上,扫了一下报纸前几段,没有看到什么新东西,就把纸头翻过去,开始看政治新闻。此时的时间是早晨六点半,又到了新的一天,也就意味着离登上“空中一号”又近了一步。刚才那个送报纸的护工二十分钟后又进来了,她给符衷送来用硬纸板餐盒包好的早饭配有土豆和花生米的鸡肉、炒青菜和白米饭。另外有一个奶油巧克力蛋糕,但符衷没去动那个甜腻腻的玩意儿,他在八点钟出院的时候在停车场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一篮子草莓。
西山的别墅里空荡荡的,符衷把奥迪开进花园里的时候看到佣工在院子里铲雪,一棵苦楝树被压折了不少纸条,清理起来要花费不少工夫。他没把车开进车库里,直接停在了檐廊的台阶下面,然后走进门厅,里面同样也是静悄悄的,壁镜反射着别墅里的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