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明利按着水笔,点点头说:“原来‘回溯计划’已经进行到尾声了,时间真快,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仿佛听到坐标仪升空还是昨天的事儿。”
符衷很轻地笑起来,低头看着整理好的文件,拔掉钢笔笔帽:“‘回溯计划’从1月27日开始,而现在都已经七月上旬了。”
“已经是夏天了。”齐明利说,“但风暴并没有结束,现在可不看不见一点夏天该有的样子。暴风雪、低温,已经席卷全球了,这是遇上冰川期吗?”
他想了想,没有问符衷要答案。他低下头继续写着自己的东西,符衷看到他手边有一本《Science》杂志,就是登着“同源互通假说”和“异界桥梁效应”的那一期。符衷知道今天的会议上要讲些什么事情,他之前从未想过会在这种场合下讨论着关于时空的伟大命题和人类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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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看了看时间,再过十五分钟就要开会了。他站在壁镜前调整领带的松紧,然后把外套的纽扣扣上。他穿着指挥官的制服,与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他的助理在帮他抚平后背的褶皱,再理正肩章和领章。助理拿起腰带绑在季腰上,季低下头提醒他:“扣最后面那个孔。”
“这个是后来打上去的?”助理问,他找到季说的最后一个孔。
季看着镜子里的人像,说:“不然腰带太松了,衣服都绑不紧。”
助理没有多话,他只是觉得老板的腰也太细了,明明他很强壮,但腰却很瘦。季最后绑好了武装带,再把靴子扎紧。他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的脸,用手指摸了摸眼角和眉梢,他的眉梢总有风情挑在上头。季抹了一下头发,把帽子戴上,帽墙上的雄鹰巨树擦拭得闪闪发亮。
做完这些后他指着镜子对自己说:“你今天是去结婚的,三土。你今天是新郎,给我精神点。”
“指挥官,时间快到了。”助理提醒道,他帮季拿来了文件夹,然后把翻译器别在他耳朵上,“您现在必须得出门了。”
季开门出去后就碰见了衣冠齐整的朱,他戴着以前几乎从来没戴过的医官帽,白褂子里面系着桑波缎领巾,他今天终于不再是肖卓铭口中的混球样了。道恩和他站在一起,看样子正要赶到会议室去。道恩的金色头发全都梳到了耳后,胸前别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神经医学研究员,林奈道恩”。
朱说:“指挥官,你要迟到了。”
“你觉得我怎么样?”季问他,抬手扶了扶帽子。
朱撑着腰:“你现在看起来威武极了,你绝对能slay全场。是不是,道恩?”
林奈道恩点点头。
季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朝他们点头致意之后就走了。朱手里拿着文件袋,在原地站了会儿,看着季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说:“今天咱们这群人中有人要当新郎了。”
“什么?”道恩抬头看着他。
“没什么。喜事儿。”朱笑了笑,朝道恩比了一个手势,他们一同离开了这里,“就是觉得万事都有盼头了,仿佛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道恩的蓝色眼睛亮亮的:“你是对的,朱医生,‘回溯计划’很快就能圆满结束了。那个赌是我输了,毛衣还会好好穿在你身上。”
朱歪了下脑袋,不以为然:“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真正等龙王出来还不知道要过多久,这可不像是‘很快就能完成了’。”
林奈道恩没有说话。朱看着他。
中央控制室的会议大厅的弧形坐席上已经坐满了人。会场在季走进去的一瞬就安静下来,星河的巨幕上显示着倒计时,旁边的屏幕上则显示着通讯系统的运行状况。季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他坐在主位,只要抬起眼睛就能对面的巨幕。季拔出钢笔笔帽时,他想起了符衷,他猜测着符衷会坐在什么位置。他们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季不知道符衷会变成什么样。
他的手指微微地发热,血液流经的地方都像复苏了一样充斥着一种温暖的感觉。季捏紧钢笔,他的心跳并没有加快,但全身都很紧张。身旁有人在窃窃私语,这种微不足道的声音在季听来也是喧闹,像酒精上了头,把他拉进晕晕乎乎的睡梦里。一千万种等待中最好的那一个叫来日可期,可期的来日就这样降临到了他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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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来很紧张?”欧居湖问,他坐在符衷旁边,两人就像主审法官。
符衷抬着睫毛,他看到对面投影池上悬浮的倒计时,默默地数着秒数。会议桌上的所有人面色都很平静,包括符衷,但他的无法遏制逐渐加快的心跳和发软的手指。人在极度紧张和兴奋的时候就容易手脚发软,整个人就像要飘起来,或者化成一滩纯洁的水迹。人们都以为今天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子,但对符衷来说,一年中辞旧迎新的日子有很多,包括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