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个战术很难奏效第二次,而哪怕Sigma将束钧放开, 束钧也没法让满地蚀质立刻消失。祝延辰当机立断:“撤入城内。伤者送去医疗机构, 剩余兵力和城内护卫队汇合!”
这支残兵的气势变了——包括指挥组——比起最开始时的迷茫和无措,他们目光中更多的是苍凉和沉重。
以及对死亡的麻木。
没人提出质疑,易宁打了一波硬仗。仅剩的三成兵力守在城外,场面堪比撒来喂鸽子的米粒,稀稀拉拉,什么都守不住。
城内情况也乐观不到哪里去。
为了避免更大的恐慌出现, 夏凉扮成董老头的样子,带队守着蚀沼入侵最严重的西侧。祝盛则负责聚拢起所有人——蚀沼源源不断地涌进来,不时还冒出来个带有诡异能力的奇怪个体。动辄击碎防护玻璃,或从通风管道中爬进。
作为最繁华的城市,Y市居住区的设计分外合理。只是再合理的日常防御,也抵不过真正的天灾。坚固的墙壁出现裂痕,鲜艳的涂料变成斑驳的深灰。黑色的蚀质淹没了下水道,淹没了一楼台阶,新生的有脑小蚀沼在厚厚的蚀质中浮动,如同在水中畅游的水蛭。
它们顺着楼层攀爬,寻找生物的气息。最外层的居民楼瞬间被这种古怪的“蚀沼包”爬满,楼层外侧留下一道道蜿蜒的侵蚀痕迹。
市中心的原住民无法再藏在自家,只得拎上贵重物品,全家彼此照应着出门。有些人走得急了,没做好鞋子的防护,只得用防护布裹了脚,穿普通防护鞋踏入蚀质。蚀质从没密封好的缝隙渗进鞋中,不紧不慢地啃噬着皮肤。
最开始还有人痛得嚎啕,随着人群簇拥,喊痛声渐渐消失。
没人会来救援,死亡仍追在身后。要走得稍稍晚了些,就会有蚀沼从楼顶坠下,砸出一片漆黑的水花。但凡跑慢些,就会被这些古怪蚀沼卷进体内,一命呜呼。
哪怕脚上的皮肉烂光,只剩骨头,人们也只能奔跑。
城内的军队努力维持秩序,尽可能将人们接上车。敞篷货车空间有限,多数人又紧紧抱着最值钱的家当,蒙头便往里挤,谁都不肯松手。战士们实在没办法,只得鸣枪示警,强迫人们站成一队,只留下可以抱在膝盖上的行李。
蚀质独特的苦涩味道和血味混作一处,等在车上坐稳,人们开始抽泣——不论男女老幼,眼圈都是红的。
灾难刚开始时,他们骂过联合政府,骂过合成人。怪物和天灾是骂不退的,任谁都知道。然而到了这步境地,没人再想去谴责什么。隔岸观火能挑出万千错处,等死亡来到鼻子底下,所有人都知道了“慌不择路”四个字怎么写。
如今所有大脑都在琢磨一件事——如何在这场灾难中活下去。
附近的高层建筑早就被住得近的人占满,后来者们被车载到中心广场。这里紧邻指挥中心,防侵蚀做得最好。这会儿人们连脑袋上有屋顶都不奢望了,只知道黑压压挤成一堆,仿佛簇拥得越紧,就能更安全几分。
之前合成人挖出的坑洞,这会儿倒有了几分防空洞的味道。联合政府利用他们弄出的地形,就地加了数层,做起防护碉堡。
从高处看去,广场上挤满了人,像极了洪水时分的蚁群。
幸存的都是些乖乖待在家里的人,至于边缘地带住在外面的,或者因故外出办事的,现在怕是连个全尸都找不到。
净化机在广场周遭嗡嗡运转,董老头带着城内驻军一遍又一遍巡逻,不知击退了多少寄尸兽。
“情况压不住。变异兽还好,蚀沼实在是除不干净。”她皱着眉联系祝延辰,“这样下去,我们早早晚晚会被耗死。必须尽早击杀Sigma才行。”
“我明白。”祝延辰简短地回复道。
“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束钧也压不住它。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继续输。”
夏凉一语成谶,束钧虽然能力强大,变成怪物战斗的经验实在缺乏。Sigma至少存在了百年以上,某种意义上来说又是是天然的野兽。见祝延辰率兵后撤,它本能地前进不少,缓缓张开身体。
原本被逼紧缩的巨大蚀沼舒展开来。Sigma放开身体,黑狼如同在与海中大浪争斗。它的前脚很快被扯飞出去,束钧急忙用蚀质修补,修补速度却赶不上Sigma的破坏速度。
祝延辰的军队撤走,Sigma甚至不需要担心被压制武器伤到身体局部。它满意地伸展,认真撕扯面前的黑狼,试图把裹在其中的束钧剥出来。
罗断站在高处,冷淡地看着一栋栋高楼倒塌。
他对现况有了大概的判断——束钧的体力和精神力有限,黑狼顶多就这么大。要拼战术,束队长尚有赢面。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小聪明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