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虫星的生活, 是从白玖的到来才开始有了色彩。而在那之前, 他的生活一直寡淡而苍白。
当时他身体尚且年幼, 心理也因为还未曾完全适应虫星的生活, 整日郁郁寡欢, 还不敢表现出来。
他害怕稍微露出一丝不符合幼虫懵懂心性的马脚,就会被那些全身裹在白色里的科研虫给当做什么怪物抓起来研究,那一定是更痛苦的日子。
在那段时间里, 他每天都乖顺而有礼,克制而听话,无论和谁说话都未语先带笑, 久而久之,就连最冷酷的科研虫再见到他时也会忍不住停下来抱抱他, 揉揉他的小脑袋, 或者是轻轻捏捏他的脸颊。
但在他们对郁涉产生感情的同时,这只过早展露出俊美容貌的小雄崽却并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对科研虫们产生他们所期望的,过分依赖的情感。
原因很简单, 他们几乎从没有在郁涉跟前露过脸。
也许是忘记了,也许是不在意,也许是觉得没必要……那些枯燥重复的日子里,郁涉统共只记住了寥寥几张脸。
他始终觉得,用着那样亲昵的语气逗弄他,每天都来看望他,给他吃糖的科研虫,却不知道在和别虫交谈时礼貌而平等地露出自己的脸,这样的感情,看似深重,实则却轻薄的像张纸,风一刮就破了。
也是,谁会在和养着的宠物交流玩耍时摘下口罩呢。
就连金所长,也是因为他不需要常年呆在科研第一线,又加之经常让郁涉去见他而不是来看郁涉,这才机缘巧合之下被他牢牢地记住。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白玖来到科研所接郁涉时,得到了郁涉的格外青睐,靠的是美色。
那天阳光真的很好,将空气烘焙出蜂蜜面包的味道。绿树的阴影深深浅浅,一路曲曲折折延伸到大厦脚下。
郁涉背着自己的小背包,低着头抠着背包带子,时间有些久了,他已经忘了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有没有在祈祷千万不要遇上一个过分奇葩的养父。
当时他旁边站着手搭凉棚的金所长,一只手按在郁涉的肩膀上,脸上带着一种莫名像嫁幼虫一般的,慈爱又欣慰的笑容。
白玖是一边用光脑和那端的虫通讯,一边迈着长腿走了过来。
他的制服扣子扣到最上方,脖颈上露出的一点皮肤冷白细腻,下颚的轮廓分明。哦,对了,他还戴了帽子,似乎是刚刚参加了什么正式场合。白玖一边走一边随手将那顶帽子摘下来,就拿在手里。
风从他的发间跑过,扬起他栗棕色的发丝,一朵细碎的米白色小花就那么落了下来。
一直到他很快地走到郁涉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了他许久,然后微微欠身,朝他绅士地伸出一只手时,那朵花才悄悄地落了下来,钻进了郁涉立起来的衬衫的衣领里。
郁涉没有动。
当时他是怎么想的呢?这么温暖的天气,这只虫却浑身上下像是镀了一层冷气,线条优美的淡色唇角紧紧抿着,一双长眉微蹙,轻轻压着,好像是极其难相处的模样。
那样的冷漠,骄傲。
但当金所长的目光看过来,询问他愿不愿意跟白玖走的时候,郁涉还是毫不犹豫地,极快地抓住了白玖就要收回去的那只手。
然后白玖加了点力道,将郁涉往他身边拉了过来。
当时他的手掌还能够将郁涉的手给完全包裹住,淡淡的温度传递过来,像是瞬间有了互相依靠的感觉。
“知道我最一开始当时为什么和你走吗?”公园里,郁涉讲完之前自己求婚前艰难险阻的心路历程,想起了之前的经历,忍不住问他。
白玖挑了下眉,刚要说话,却被郁涉伸手捂住了嘴。
郁涉叹了口气,有些沧桑,“我是真怕你说我是因为你是统帅才跟你走的。”
白玖:“……不是吗?”
郁涉微微笑了笑:“故意?”
两虫对视,白玖眸中的水色还在兀自荡漾,耳尖的残红未褪,又染绯色。郁涉眼神明亮,垂眼,目光从长长的睫毛下漏到他的唇上。
白玖没忍住也笑了,转过头去,自顾自地回转话题,“我知道你不是,当时比我位高权重的不是没有,再说我身边也不安全,我自己也没很多精力照顾你,”
他顿了顿,叹息一般,低低道,“幸亏当时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幼虫,才愿意和我回家。”
“……”
白玖刚刚说到话尾处,正好来了一阵风,郁涉于是伸手不轻不重地拽着拢了一下白玖身上披着的风衣领口,懒懒道:“统帅大人,你在跟你部下讲话是也总这个样子吗?”
白玖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