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样一来他的脚就离巨蟒的嘴更近了。
佘尨的视线从他的脸移动到那双腿上,安晚紧紧盯着他的动作,蛰伏在空气中的精神触角伺机而动,然而那条巨蟒什么都没做,甚至下意识往洞里挪了挪,和那双腿保持一定距离。
果然,安晚心想,你根本就对生肉没兴趣。
“不过探究你撒谎的原因并不是我此行的目的,”安晚耸耸肩,“我是来给你看病的。不知道戈颂有没有告诉你,我的异能是读心,并且在某种程度上可以共享情感。”
巨蟒的瞳孔如他所料地微缩了一下,安晚勾唇笑道:“是的,所以要来试试正面情绪吗?开心、自信、感恩、勇气……我也没法儿凭空捏造,先来个最简单的‘轻松’如何?”
他把手伸了过去,手掌向上,是一个等待的姿势。
黑黄纹巨蟒显然心动了,他慢慢腾腾的从洞里爬出来,轻轻将自己的脑袋放在那只干燥好看、骨节分明的手掌上。
接着肌肤相接的部分,精神触角有条不紊的侵入。每个种族的精神域都具有相似性,安晚进过好几只兽的脑子,这会儿已经能轻车熟路的绕开迷雾,抵达精神海上空。
如果说狂化兽人的精神海是暴风雨中的汪洋的话,那佘尨的精神海就是一面古井无波的圆镜,这里没有风也没有海浪,海面平静得宛如一潭死水。
半透明的精神触角浸入海水,点墨一般晕染开大片痕迹。
于是有风起,有浪来,整个世界像按下了播放键,变得生动起来。
佘尨瞳孔地震,他从没感受过这样新奇美好的情绪,就好像色盲了一辈子的人骤然恢复了视力,眼前五彩缤纷的世界让他热泪盈眶,想惊呼却失了声。
被浸染的瞬间他感觉自己变成了个正常人,不仅仅是“轻松”,那些惊讶、赞美、愉悦的情绪纷至沓来,在母亲的子宫里时都没这么舒服过。
他下意识放松了对脑袋的控制,沉甸甸的蛇头不再轻轻搭在那只手掌上,而是直接压了上去,猝不及防的安晚差点没被他带得摔倒在地。
巨蟒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没把脑袋挪开——这感觉太美妙,他一分一秒都不想放开。
“放心,进去之后只要你配合,也不需要这样一直接触着,”安晚抽出被压麻的手甩了甩,惊讶道,“明明我只给了‘轻松’,你却无师自通了其他情绪。看来你的症状也不算严重,找到原因的话应该可以治好。”
巨蟒的蛇瞳蓦然亮了,迅速逼近他。
安晚实话实说:“得深入你的精神海下面去找病灶,不过那样的话你的记忆可能会被我无意之间看到——任何记忆。”
巨蟒不等他说完便把脑袋往这边凑,不仅不在意还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安晚推开他:“在此之前我得先问问你,今早畜牧厂的事情真的是你干的吗?”
佘尨沉默了。
安晚抛下鱼钩,故作深沉的皱眉:“虽然我相信不是你,但是你自己都认了罪,而且证据确凿……哎,不太想给可能是杀人犯的家伙治病。”
“不是我。”
有人声在精神海上凭空响起,声音冷冷的好像没有感情的机器。等安晚反应过来这是佘尨在说话时,他的精神触角已经被海面下一股暗流拖拽着不停向下,深潜进了记忆图书馆里。
甫一进入图书馆,安晚便发现这里居然不止他一个人。
场馆中央的空地上有一处小花坛,黑黄纹巨蟒就懒懒的躺在花坛里,不仔细看的话能和那些高高矮矮的灌木融为一体在他的身前站着名穿树巢制服的工作人员,那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呈现出一种苍白的病态。
那人用鸭舌帽挡住了脸,安晚试着走近或用其他的角度都只能看见对方一截光滑的下巴——于是他明白过来,这一段是佘尨刻意播放给他的记忆,之所以那人的脸看不清楚,是因为佘尨本甚就没看清楚,因此记忆中自然不会有对方的脸出现。
那名看不清脸的工作人员正在和佘尨对话,也许是因为在对方记忆中的原因,安晚听懂了巨蟒的兽语。
“给我几片你的鳞。”瘦骨嶙峋的工作人员说,声音像两片砂纸在互相摩擦,难听且刺耳。
“你要用来做什么?”巨蟒口吐人言,声音和方才在精神海上方的那个如出一辙。
他不是好奇,只是对方多次借用他的身份干些不太好的事情,这让他的心理健康评级日渐下滑,树巢的心理医生甚至说他有什么连环杀人犯的倾向。这样不好,会让他没办法继续参与实验项目。
工作人员没回答他,反倒是拿出了一支细细的玻璃管,里面有些暗红色的血液:“来做个交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