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着他被我牙齿磕破的嘴唇,不说话。神情像个被欺负了的黄花大闺女。”
“我掐着他的下巴,摸他头上的角,嘲笑他是不是深柜。”
“我没等到答案,因为有个卖花的小姑娘直直地冲过来。”
“……好像每个能跟虐狗扯上关系的节日都会出现这么个小姑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玫瑰涨价,卖花很赚钱?”
“我有点不清醒,花天价买了一大束玫瑰,见一个人送一枝花。”
“那个时候街头的行人已经很少很少了,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把花一个一个地送出去,只剩下最后一枝。”
“我拿着那枝花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我记得,那是一枝很漂亮的玫瑰。天真……以为我送那么多人花只是想专门送他一枝吗……”
“我们都醉了,然后相约去游乐场。”
“天知道,半夜十二点多,将近凌晨一点,哪里会有游乐场开门。”
“我们坐在游乐场外的长椅上面面相觑。”
“雪还下着,他把我的长围巾系在他脖子上。”
“路灯为他打下一束光,他依旧像个小说男主角……就是头上的鹿角有点歪。”
“我凑过去,帮他整理发卡。可能是带着酒气的呼吸打在他脸上了,他闭上了眼睛。”
“那一瞬间我在想,他是不是想让我亲上去。”
“我当然没有亲上去,我夸赞他的鹿角。”
“他像个孩子一样笑了——他好久没有这样笑过了。我知道他身上的压力……其实他以前,是一个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人。”
“但他应该不知道吧,在他闭上眼睛的时候,我亲吻了那只歪了的鹿角。”
“雪渐渐小了。”
“我们并肩往回走,然后意识到我们不同路了。”
“我们在一个路口分别,围巾扯住我们。”
“他停下来,递给我一颗糖。”
“我停下来,把我脖子上的一半围巾解下来,全部给他系好。”
“我们交换礼物,同时说圣诞快乐。”
沈怜把脸擦干,心想那个圣诞并不是很快乐。
“我依旧会犯病。犯病时身边陪着的人依旧只有他。”
“我坐在办公桌对面,对他说我的失眠愈发严重。”
“他公事公办,推了推金丝边眼镜,一脸严肃地问我是不是认床。”
“我翻了个白眼儿。”
“他让我搬回去。”
“我敲桌子提醒他这是办公时间。”
“他从抽屉里掏出一大包咖啡,告诉我自从我搬走,他也每天失眠。”
“他说,梦中的婚礼都快听腻了。”
“我说他需要时间和新欢。”
“他转移话题,说起我应该吃的药。”
“我们从小长到大,他比了解他自己还了解我。他知道我为什么搬走。”
“我也比了解我自己还了解他。我知道他为什么让我搬回来……圣诞的那个近乎玩笑的吻之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我们都知道。”
“判断一个人是否喜欢你,可以看看他对你有多好,这一点我没办法判断,因为他不喜欢我时,对我就好到不能再好。”
“他太能藏了,我一会儿觉得他爱我重逾生命,一会儿又觉得我们友谊地久天长。”
“这种感觉打破了二十年来,我建立的,我和他的舒适区。”
“我们依旧要好。”
“我们抛下工作,去了那天晚上并没有去成的游乐场,和一大群小朋友抢最后一个棉花糖。”
“我依然不知道该怎么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
“我的性单恋倾向很严重,我不确定我们能走到哪一步……你知道性单恋吧……”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每天对他说一句我喜欢你。”
“他吻我的眼睛,却从不说喜欢,不谈爱,也不谈责任,像个感情骗子。”
“他太了解我的心理状况了,他不敢说,我知道。”
“直到很久之后,我换了一个医生。”
“他不容置疑地交接工作,没有给我任何的反应时间。我的新医生是他敬仰的老前辈,医院里人尽皆知的老顽童。”
“我知道,我赢了。”
“他自己知道,他没资格当我的医生了,我们保持了几年的医患关系终于断掉。”
“职业操守告诉他,他不能爱上他的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