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抑郁症患者进入恐怖游戏_作者:青莲门下(43)

  神婆道:“因为她不敬神明,惹了雷霆之怒,神明把果报在了她的后代上。”

  “你认为这样惩罚她对吗?她现在还没断气,如果你认为不对,我们就放了她,她就能活下去。”

  少年依然没有信仰,但他知道他此时应该讨好的是谁,他听见自己说:“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注)

  他的脑子里自然而然地蹦出了这句话,仿佛在哪儿听过似的。

  他却忘记了,这句话本来是一个以笔为刀的人的讽刺。

  “这个不敬神明的女人曾经还诅咒过你呢,”神婆道,“‘桃飘李飞无觅处,花落人亡埋骨时。’”

  “这个村子的桃花也快落了,桃飘李飞之时,却是她的埋骨时吧。”他轻声细语。

  “怎么会呢,渎神之人无埋骨之地,只能沉入池底喂鱼。”

  少年受教地点点头。

  于是本该有机会活下去的女人慢慢腐烂,变成了爬满了各种虫子和蛆的一摊烂肉,喂肥了池子里的鳜鱼。

  在桃花流水鳜鱼肥的好时节里,村里的人把带毛的祭品,一只公鸡和一头猪埋入地下,把用来祭祀的吉玉埋在地下,他们不用精米,吃着未经烹煮的生肉,搭好了高高的祭坛。

  赵家的三郎经过神使赐名,正式更名为“沈怜”,抛弃了痴傻的过去,成为神婆的弟子,这个村子下一任的“巫”。

  他穿着用金线绣满了先民图腾的黑色祭服,大裘、玄衣与配套。青黑黄赤象征天与地的色彩,上衣绘了日、月、星辰、山、龙、华虫华章花纹,下裳绣了藻、火、粉米、宗彝、黼、黻六章花纹,这件花费了全村女人整整一个月的刺绣时间的无比繁复的祭服,证明了他不同以往的身份。(注)

  他庄重地、虔诚地一步一步地登上祭坛,祭祖、祭天、祭神。

  黑袍的婆子们站在一旁,齐齐用低哑的声音道:“跪——”

  沈怜弯下膝盖,三跪九叩。

  村民们随着他跪下,虔诚地闭着眼睛祷告。

  神婆的头上依然插着五颜六色的羽毛,脸上抹着乱七八糟的油彩,哼着咿咿呀呀的怪调子,把不知名的水往沈怜身上浇。

  氤氤氲氲的香火缭绕中,沈怜却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缺了点什么。

  他拜着神,想起了那个他半梦半醒之间见过的“神使”,她说他叫沈怜,并且提到了一个叫郑清的人。

  “叩首——再叩首——”

  他闭上眼睛,想起了那个已经喂了鱼的妇人诡异的微笑与曼妙的歌声……

  “桃飘李飞无觅处,花落人亡埋骨时……”

  埋谁的骨……埋谁的骨?

  “叩首——再叩首——”

  “起——”

  他站起来,睥睨着祭台下村民们虔诚的模样。

  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个姑娘懒洋洋的声音。

  “唔,真是无聊透顶,你说是不是,小相公?”

  刚刚站起来村民们就看到了少年身后突然出现的神使。

  这是村子里第一个请来神使的巫!

  村民们纳头就拜,原本站在两边的族老与黑袍婆子们跪倒在地,热泪盈眶。

  神婆已经把额头扣出了血。

  “神佑此村安康……”

  “神佑此村安康……”

  却不料他们听到了那个神使面无表情地问那个祭台上的少年:“小相公又为何不拜我?”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相公风姿特秀,依然岩岩若孤松之独立,他本想跪下去,却站直了身体,听到另一个自己说:“你不是神,我又为何拜你?”

  更何况,他总是下意识地认为,让自己跪了的人结局都不怎么好。这个姑娘,似乎知道他的过去。

  祭台下的村民却抖若筛糠,恨不得冲上去把小相公不合时宜的高傲的脑袋摁下去。

  神使却亲吻了少年的额头,齿如含贝,嫣然一笑。

  当真是夫何瑰逸之令姿,独旷世以秀群。

  “新的巫确实有意思极了,能保你们风调雨顺呢。”

  姑娘又消失不见,仅留下祭台下的村民激动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

  注解:又是鲁迅先生的梗2333。

  “那时候,只要从来如此,便是宝贝。即使无名肿毒,倘若生在中国人身上,也便“红肿之处,艳若桃花;溃烂之时,美如乳酪”。国粹所在,妙不可言。”——《热风.随感录》

  服饰与祭礼是我结合某服饰鉴赏书籍与《山海经》诌出来的,服饰鉴赏是哪本已不可考,可能是人民邮电出版社出版的《中国服饰鉴赏》,存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