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晓御景是剑尊转世,于剑道上必然天赋绝佳。
这次记忆并没有作出修正。这说明她的选择同前世是一样的。
羡鱼此时或许对御景并无别的感情,或许只是想丢下这个来历奇怪的少女。可她终究是用尽了毕生耐心。带着她从极西走到极东,从春到秋,由夏及冬。
小御景仍是那副坏脾气。
一路上也控诉不少羡鱼欺压她的事。沉惜默然听着,心里也渐渐勾勒出两人的影子。她分明该是这故事里的主角,却又觉得有几分隔膜。
——可怜她明明一件也没做过,却要替前世的自己背了这恶名。
小御景渐渐地胖了些,眼中也有了些光彩。她的个子以一种极快的速度长开。
沉惜觉得很高兴。可她清楚地知道这些如同镜中之花水中之月,一触即碎。即使现在的沉惜能够亲手触碰到这个小御景,这里的未来却依旧是已经发生了的过去。
小御景实在不是个讨人喜欢的性格。
可沉惜一半陷在回忆里,一半又从未来预见着。这孩子的态度分明在一点点软化。
没有修仙的宗门愿意收御景为徒。
此时的羡鱼只差一道雷劫便可飞升。凡人的修仙者并不能看破她的真身。
大雪纷纷时,羡鱼带着御景赶到了琴极宗。
这是东海上的一个使琴的宗门。
如果不是一路上所有的宗门都拒绝收御景入山门,羡鱼也不会赶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草木都有喜爱阳光与水的天性。这些年人间动荡,天生异象,海上的琴极宗已下了大半年的雪。纵使羡鱼修为不差,此时还是有些恹恹的。
小御景走在前面——或许该去掉这个“小”字。她已是个纤细高挑的姑娘了,身形也渐渐有了起伏。
沉惜观之,是要比现在的御景更加有韵味一些的。
“这是最后一个了。”御景的声音混在风里,一字不落地传进沉惜耳朵里。
“若再是不成,你就同我回去。”
沉惜眉眼弯弯,笑道:“做压寨夫人?”
御景别过头去,低声斥道:“这是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也值得拿出来说?”
沉惜也不恼。或许因为眼前这个是她一手养大的缘故,她要格外宽容些。
原来御景好好养大竟是这个模样啊。
又自信又强势,行止似风,眼中含星。就连偶尔的桀骜神色,都是像一柄能断江海的利剑。
令人心折。
御景至今没有碰过剑。
她只学了些护身及便利的法术,不过学得也很不错。
此时一层橙黄的火光绕在两人身侧,倒是拦住了几分风雪。
“我们先回家看看。”御景道,“然后四处走走。”
沉惜并非不懂她的意思。可她还是硬下心肠,笑容和煦地说道:“你该去修行。这是最后一站了,可不能再失败。”
御景本已有些松软的态度又硬了起来。
她气鼓鼓地向前走,再不分给沉惜一个眼神。
沉惜忽地觉得心里空空的。
琴极宗的掌门是一位美貌的女修,座下弟子也都以女子为主。
她早年见过沉惜,也不大排斥妖修。
只是见了御景,不免眉头紧锁。
半晌,掌门才道:“羡鱼妹子,并非本座不卖你这个面子,只是——”
御景笑着看了她一眼,脸上半点不见被拒绝的难堪。
沉惜按住她,平静地道:“这事本就是羡鱼上门来求,哪里能迁怒掌门?您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掌门喝了口灵茶,这才道:“我观御景小友骨骼清奇,悟性极佳,本该是极好的修炼材料。只是她如今年纪也不算小,如今再踏入修行之途,却是迟了。”
羡鱼听得此言,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她道:“向来大道面前便不分高低贵贱。我自己也不是什么高贵根脚,这年岁虽然有讲究,却碍不得大事。我带这孩子来此,便是知道掌门您也算个磊落人。”
“我同御景去过人间许多宗门,个个都以各种理由推诿。羡鱼思来想去,便想到了您身上。”
掌门心里腾起一丝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那桃妖手中飞出朵朵飞花,擦着她的脸颊飞过去,嵌入墙去。
掌门自己的脸倒是没什么事,她身后的影壁却轰然塌了。
掌门:“……”
她的嘴角抽了抽。
好一个羡鱼。
掌门暗想。她垂着眼,叹息一声,娓娓道:“你们二位有所不知,打从三年前起,东海里那位便在找一个孩子。”
羡鱼挑了挑眉:“我听闻海皇居东海,您说的便是这位?”
掌门道:“正是正是。这海皇是神龙化形。虽无神位,但比之天界那些正神也分毫不差,绝不是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修仙宗门能够抗衡的。昔年四海本由四位龙王掌控,却是由现在的这位陛下一统后,才成了现在这副如日中天的模样。所谓海皇便是海界说一不二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