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臭着脸被拉来,给她和她的剑设了一道阵法。
“你若是自觉恶念丛生,便催动这阵法,自有景剑来罚你。若你连这等自省的觉悟都失却了,就叫心思清明之人来催动阵法,两者链接,景剑便会罚那恶念来处。”
他说着,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
真奇怪,他分明不用剑,却能说出让每个用剑者都信服的话来。
“你不相信自己,可你总该相信自己的剑。”
槐洲小心翼翼地看着帝尊与帝后离开,问御景:“尊上怎地不高兴?”
御景抿了抿唇。
她举起了那剑。
“有些惶恐。”她喃喃道。
“您是天界储君,有什么能让您害怕呢?”他这样问。
御景想了许多,放在现实之中却不过一错眼的事。
她笑睨着焜瑝,平静地看他痛苦。
他颓然跪在地上,以双手支撑。那手却也在慢慢融化。他想要发出声音,却无可奈何。往日高居九天的天帝,就这样,被他自己亲手揭开了深埋于心的污泥。
浊臭的、令人作呕的。
他顺着被腐蚀的洞口向下流去。
凌霄殿下刚好飘过一片不幸的云。
浓稠的泥浆如同墨汁一般,霎时便将那云染得漆黑。
五色祥云之中,那一片黑如此打眼。
沉惜走到御景身边。
她握住了御景的手,一语不发。
御景借力站起身来,扫视了一眼殿中神君。
从前便该知道的。
这满座的仙人,已无一个熟悉面孔。
就连从最初就跟着她的槐洲,也黑了心肠,一副陌生模样。
“陛下……”
御景挑了挑眉:“焜瑝他已——”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
沉惜抓紧了御景的手。
这少女模样的剑尊实在像一个旧日的魂魄,伶仃地站在这宝殿之上……无处容身。
只有朝她微笑的样子仍旧鲜活。
神君们的动作阻止了御景继续的动作。
他们齐齐跪倒,山呼陛下。
便是再蒙昧的人此刻也已明白他们的生杀大权握在谁的手上。
御景忽然意识到,也没有什么人关注焜瑝到底是什么样的神,他是好是坏、是善是恶,对于旁人来说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是否主宰这天地。
槐洲被人按下。
如今焜瑝失势了,他们奉御景为新帝。
如云一般、如海浪一般涌来,争相献媚。
御景忽地笑了。
她望了一圈,没见着辞玉。
满座的神君,竟没一个看得比那尚在混沌之中的女仙明白。
御景觉得无趣。
她随手接过槐洲衣领,将人拖着、一手拉着沉惜便往外去。
无人敢拦她。
沉惜问:“不交代什么?”
御景摇摇头。
槐洲被大力撞出血来。
云舟之中,沉惜眯起眼审视着这乖巧异常的乐神——却被人扣着脑袋凑近了。
御景笑眯眯地问她:“沉惜你看他做什么?”
沉惜于是看御景。
小姑娘的脸上沾了一点黑泥。
眼睛却明亮,闪动着光。
与初见时似乎变了很多,却仿佛什么都不变。
御景问:“我是不是很好看?”
沉惜点了点她的额头。
“脏兮兮的。”
云海与星流仍是那般温柔。它们缱绻着,亘古未变。
绥英已杀上了凌霄殿外围。
水族们掌握着天河渡口,呆头呆脑的虾兵蟹将们在入口处排成庄严而气势恢宏的队列。
御景远远地朝他们招手。
“小殿下!”绥英跑过来,急切道,“您可安好?”
御景笑了:“你何时见我有事过?”
她提溜起槐洲,递到绥英手上。
“喏,这个,给姐姐送去。”
绥英愣了愣,将槐洲举过头顶看了看。
他对上槐洲空洞的目光。
“啊……这不是乐神么?”
“送去吧。”御景道,“我听闻姐姐进阶时为心魔所困,已多年不见笑颜。”
“让姐姐不用谢了。”
“……”绥英看了看槐洲,又看了看御景,半晌严肃道,“是,必不负小殿下所托!”
御景笑着摆摆手。
“都去吧。”
绥英于是不再问了。
“御景……”
“嘘。”御景用手指封住沉惜的唇,眨了眨眼。
她神秘地说道:“小声些。”
沉惜:……
“你要做什么?”某种预感忽地涌上心头,沉惜颇感不妙地发问。
“嗯?你猜不到?”御景问。
沉惜:……倒是有些想法。
然而御景已将她抱起。
“溜啦溜啦!”
“喂——”
作者有话要说:御景:我他妈直接开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