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惜的面容隐没在黑暗里,御景回身时还是要靠着闪烁的光辉才能看清一瞬。
“……”黑暗中沉惜抬了抬下巴。她的唇微张着,似乎想要说什么。
风从御景身后灌进屋里。那风并不冷冽,只是不可避免地带上隐隐的血腥味。沉惜无法判断那是从何处而来的气味。是不远处的魔宫,还是……御景的身上呢?
最先开口的人是御景。
“我会抽时间回来给你上药的。你在家里千万要谨慎。”御景说道。
沉惜说道:“玄墟对仙人并不排斥……我想,或许我也可以独自在外面行走。”
她习惯性地咬了咬唇。做出这样楚楚可怜的动作后,她才恍然想起,在这黑暗中,没有人能看穿她的故作坚强。
小景亦不是她需要曲意逢迎的对象。
“……我已经给你添了很多麻烦,现在我身子已好多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你在魔宫好好当值,不必挂念我。”
御景却不给她善解人意的机会,断然道:“黎明之前,我会回来。”
她说完,便关上了门离开了。
沉惜听不见她的脚步声,黑夜与白昼于此刻失明的她来说并没有任何分别。可是此刻她却忽然觉得孤单了。
沉惜缓缓地站起身,无视身上的痛楚极力走到了桌旁。
她吃力地调动起身体里的灵力,“嚓——”,烛火亮了。
那也是御景从市集上淘来的小玩意。火光骤亮之时,烛焰便会化作莲花的形状,扑闪着唱起歌。
沉惜的手缓缓覆上眼上的绷带。
她笑了笑,将那隔绝光明之物利落地拽开。她很少有这样利落乃至于粗暴的举动。
御景随手放在小方几的镜子照出沉惜的模样。那是个脸上布满斑驳的疤痕,眼中泛着血色的女人。狰狞且狼狈。
“……”沉惜沉默着,手中聚拢起淡青色的灵力。灵力化作振翼之蝶,温柔地吻上了沉惜的伤口。
她被这群青色的蝴蝶簇拥着,不一会儿脸上的疤痕就变淡变浅。
镜中照出沉惜清艳的面容。
沉惜轻轻吹奏起骨笛,黑暗中的骨鸢们缓缓撑开双翼,原本温和无害的翅膀逐渐放大到两人高,裂出骇人的骨刺。
沉惜走到庭院之中,踏上了其中一只的背部。
“喂——小景,你怎么还愣在这里?”
“快快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哎呀别问了,来了你就知道了!”
“……”御景挣脱了那魔族的手,“你在前面带路就是,咱们边走边说。”
“也好也好!”那魔族许是起得急了忘记戴假发,头顶一片光亮。
原来是晚上魔宫的婢女突然见到一个神秘的黑影,那黑影手里拿着一柄短剑,正是芙婀城主献给魔尊之物。黑影的身手极佳,婢女敌他不过,故而拖着伤火速上报了魔尊。
魔尊震怒,连夜召此刻在玄墟中的几位城主进宫。就连还在路上的那几位也得讯,此刻正在赶来的路上。
御景不解地问道:“那短剑是个什么来头?”
魔族道:“谁知道呢?兴许是什么难得的珍宝吧。”
这魔族对空间的领悟不深,每次跳跃的距离都在目光可至的范围之内。御景只用了个风身术,便紧紧地跟在他身后,半步不落。
魔族一看便知这法术的来历。
他道:“你倒也不易,这么杂的东西都肯殷勤学。”
御景沉在黑暗中,笑道:“我天生不足,若是再不努力修习岂不是任人宰割?”
“是极是极。”这魔族听了御景的话,心中的焦虑稍稍缓和些许。
然后他便来了闲情,略带自得地说道:“虽然我不知道那短剑是何物,不过大抵上却是清楚的。”
御景道:“愿闻其详。”
那魔族顶着后辈陈恳的目光,心中亦是微微一荡。
“你来得晚,或许不知。这些年魔族在尊上手里算是蒸蒸日上。而咱们的尊上不仅励精图治,却还放眼三界。此番他为这宝物如此大动干戈,想必是为了与进攻天界有关的事。”
“数千年前天界以剑尊神魂屠戮魔族。当时的三尊五君谁不是雄霸一方的英主?却被他们像猪狗一样地屠杀。凡我魔族,便没有不日夜思虑着如何杀上九重天,报当年之仇的。”
他说到此处,心中汹涌澎湃的感情难以自抑,双眸亮起璀璨的金色。
御景道:“原是如此,受教了。”
那魔族想起御景是黄泉堕魔,不由得又多提点几句:“我知道黄泉生灵大多没什么脾性,可你既成了魔便该站在魔族的立场上做事。万万不可做出背叛芙婀城主、背叛尊上的事。”
“仙人总是说我魔族茹毛饮血、残暴狠戾……可生于天地之间,谁人不是靠掠夺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