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惜只得充满歉意地赔不是。
景剑无鞘,这本就是一柄杀伐之剑。
因此沉惜只道:“景剑凶性难驯,阁下往后还是离远些好。”
剑仙们虽不耻她这样的行为,却又拜服于景剑的威力,渐渐地不再来闹事了。沉惜得了安生日子,便想着来找御景。
倒是月轮,她跟着沉惜搬到了八重天住,却日夜被景剑吵得静不下心,已然重新回到一重天居住了。
这是沉惜自魔界回来后第二次见御景。
第一次时两人中间隔着茫茫人海,目光却在不经意间对视。
天帝高居于御座之上。
少亓喊:“沉惜上前。”
御前的香炉里燃着两道青烟。
沉惜顺从地出列,跪倒在御前。
又听少亓道:“御景上前。”
凌霄殿外的仙鹤倏忽间扑腾起翅膀。
那仙君穿着淡青色的长袍。沉惜没有转头去看她,却极轻晰地感知到有一个瘦高的人在她身边站定。
御景的脚步声很轻。
沉惜疑心自己是产生了幻觉。
不然她怎么会听到小景的声音呢?
小景,御景,这的确是两个十分相似的名字。
可沉惜心里知道,那个藏在她心中最隐秘之处的少女应当在遥远的海界。
她现在竟然在凌霄殿上都开始想小景了。
这真是不该犯的错误。
沉惜听见少亓冷声道:“大胆御景,你见天帝不跪是何道理?”
凌霄殿上,少亓便是天帝的耳目喉舌,是他的发言人。
他出声呵斥御景,这代表着……天帝在不满。
沉惜不明白天帝的不满与排斥从何而来。
在她看来御景性情恬淡豁达,也不争些什么,实力也强……应当是天帝最器重的那一类人。
御景被少亓一顿呵斥,却不以为然。
她的声音清清淡淡的,就好像一阵风,刮过去就没了。
“当年的天界,便是帝尊与帝后也从未叫我跪过。他们特许我有见天帝不跪之权。”
“不知陛下是哪路神仙,竟要违背帝尊与帝后之令?”
少亓一口气没吸上来,当场楞在原地。
沉惜亦是捏紧了袖中双手,不敢出声。众神皆是默默。
天帝的神情隐藏在玉旒之后,无人敢去窥探。
御景懒懒地看了一眼,道:“帝尊与帝后若是能气出意识来,从星海与天河中醒来,那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也只有沉惜能讲出这样的话了。
天界众仙此时在凌霄殿上的本就不多,也说不上话。上古时同御景一个辈分的要么陨落,要么沉眠。那些正神之中,只有乐神槐洲是当年之人。就连湛都也只是搭着上古时代的边,御景陨落时他还没出生了。
可槐洲本就是闲职,也不管天界事务。
槐洲几乎是用一种惊恐的神情从众神之中跑了出来,一路趔趄着在御景右手侧跪下。
“请陛下息怒。您是知道的……”他急忙看了一眼御景,“御景她绝无冒犯您的意思。她只是张狂惯了,不懂这些礼节……”
御景道:“论礼节,我的确不如槐洲神君。”
槐洲被她没头没脑的话一刺,脸上涨得通红。他神色几变,俯身再拜,不再求饶了。
可他也不曾退去。
沉惜从不知道槐洲是这样热心的人。
自御景升入天界后,原本井然有序的一切都在一夕间混乱起来。那些粉饰太平、不动声色的交锋都被拖到了明面上来。
在凌霄殿的宝光照耀下,天帝与御景面对面站着。
御景最终没有跪,天帝最终也没有动怒。
少亓眉眼平静地说道:“授花神位。”
花神的神纹在御景脚下升起时,那繁复华美的图案照亮了沉惜低垂的眉目。
那神纹沉惜曾见辞玉也亮过。
辞玉是清风所化,她的神纹也是浅淡的颜色。
沉惜本以为御景的神纹也该是那样的颜色,可她的神纹偏偏十分炽烈耀眼,无尽的力量从神纹中涌出。
身为桃花的沉惜瞬间就感到了强大的压制力。那是花神对于花仙们的压制。
这样令人不适且紧张的感觉直到沉惜接过景剑时才消弭。铮鸣不息的景剑瞬间失去了声息,一反常态地安顺。景剑偎在沉惜怀中,却又不至于让它的剑芒伤到沉惜。
相较于神剑之威,沉惜的神纹便十分地不起眼了。
她倒是没觉得失落。她若是能有剑尊转世那么强,倒也不必这般苟且地活到现在。
总归是熬过了最难的那段时间,未来也不会再坏了。
一只纤长的手伸到了沉惜面前。
那手上有不少茧子,长且有力。
“剑神阁下,”御景满带笑意的声音在沉惜头顶响起,“起来吧?可没有你一个人跪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