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生剥离魂魄时产生的疼痛足以使人眼前发黑、脑中混沌一片。闻笛低若无声的说:“……当年的事,对不起,尊主……”
池戮冷冷注视着他,看着他痉挛不停的四肢。
闻笛无力的张开嘴,大声的呼吸着稀薄的空气。
他犯过错,然后为这错误买了万年的单。
他无声的说:“对不起。”
闻笛眼前开始出现虚无朦胧的幻影,乌黑的鸦雀、惨白的骸骨、灰蒙蒙的幽暗内室……魔界的一切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最后变成苍茫山潮湿的山洞。
“轰隆——”
“住手!”
千钧一发之际虞子栖出现在仙宫尽头,由定元扶着自远及近而来。
池戮动作一顿,眯眼看着来人苍白的唇色。
虞子栖换掉了繁复礼服,罩着与平时一样的寒纱衣,头发简单束在脑后,慢慢走到了跟前。
他看上去有些虚弱的脱力,额前碎发带着湿气搭在额头,似乎是汗水未干。
二人对视,池戮从那眼中确定了他确实恢复了记忆。
因为那眼中除了冰冷还有质问。
虞子栖静静的看着他,那疏离高冷另人怒火中烧。池戮的手微微一动,虞子栖冷冷吐出来俩字:“你敢。”
池戮的动作再次顿住了。
宝诰趴在无形的结界上,悲愤的喊了一声:“仙尊!”
虞子栖看过去,宝诰耷拉着眼角哭诉:“余仙尊堕入魔道,魂飞魄散了!”
虞子栖蓦然睁大双眼。
他环视当场,把血色弥漫的场景尽收眼底,一时竟然不知道该找谁的茬。
今日搞这一出的策划人主犯余卓已经魂飞魄散,从犯闻笛还没死,看起来也快了。
而始作俑者还不躲不闪直视着自己!
不经过我同意就擅自取我魂魄替他抗天劫,事后知道真相又隐瞒着不告诉我,还擅作主张杀我两员仙君!
虞子栖纳闷的想:这明明都是他的错,怎么他反倒一副委屈的好像我欺负了他一样!?
“松手。”虞子栖重复道。
池戮眼皮压着视线,只留下半个深不见底的瞳孔,“你护着他?”
“你为什么杀他?”
虞子栖视线未动分毫,接二连三的冷声问:“因为他吹笛找回了我的记忆,你生气了。奇怪,找回的是我的记忆,你为什么生气?”
他心底生气,面上反倒一笑,说不出的莫名感觉。
因着这凉笑,池戮一颗心被悬在半空中,就像囚徒等候着铡刀砍下来的前一刻。
片刻后,他缓缓松开手,垂在身侧。半空中无形的力道被撤下,闻笛身体痉挛的余力仍未停止,四肢程度幽微的颤抖着。
虞子栖偏头朝着宝诰使眼色,宝诰拍了拍身前无形的结界。
虞子栖转回眼,皱着眉对池戮道:“解开。”
池戮无声看着他,几息后,指尖一动,解开了禁制。
宝诰立刻匆匆上前扶起闻笛,药仙紧跟着而来,席地而坐替他运行周天。
虞子栖走过去蹲下身观察闻笛,小声问:“怎样?”
宝诰回道:“问题不大。”
虞子栖几不可见松了一口气,站起身走到池戮前面,却盯着他不说话。
池戮看着他身上的衣服,抿唇道:“今日我们成婚。”
虞子栖站在他对面,没什么表情,“我知道。”
池戮:“他打断了我们的婚礼。”
虞子栖皱着眉,问道:“除此之外,你没有其他的话要解释吗?”
池戮看着他的表情,闪电撕裂天空在他眼内留下微光:“你反悔了?”
虞子栖不语。
池戮唇线微微压直,一眼不转的盯着他。
头顶的闷雷“咔嚓”一声巨响,像是劈裂了一座坚硬的石山。
虞子栖别开脸,下颌轻扬起,对着错落站在一旁的仙君们道:“君寒去收集余卓魂魄,晓风待会儿将闻笛扶回星君殿,飘渺去蛮荒请谷山灯,宝诰帮定元渡劫。”他镇定的安排好眼下事务,没看池戮,说出的话确实对着他的:“你,跟我来。”
转身之际他声音略提:“其他仙君原地等待,稍等我就回来。”
他让其他仙君原地等待,也就是说婚礼可能会继续进行。
池戮心中升起一丝希冀来,跟上了虞子栖的脚步。
天上乌云涌动,将空间压缩的很低。也只有这种时刻,通明无歇的仙宫才会陷入昏暗之中。
没了八方仙光笼罩,虞子栖身上的寒纱衣也少了一层闪烁磷光,看上去增加了些温度。
但是他头也不回的走在前头,风只能拦住宽大轻盈的袖口和披在后背的几缕发丝。
二人一前一后行至碧莲水榭,虞子栖终于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