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的眼睛却越来越亮。
玄奘懒洋洋的瞥了众人一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随风摇曳的莲花。“花是开了,可万变不离其根,你们莫不是忘了那根还在泥中?”
众人脸色俱是一变。
有人低声道:“你问他作甚,他与我等早已非是一般,我等金身将成,他仍流连俗世,注定不同路。”
玄奇脸色一沉。
“玄奘,你这是在说我遗根忘本么?”
“怎得?你们问都问了还怕我说?”玄奘不以为然的一摇头。“遗根忘本?师兄果真慧根深厚啊,哈哈!”
众人大怒。
“放肆,你这孽障,你且看看自己如今变成了哪般?你如此不修边幅,满是俗世污浊,岂不是给祖师丢脸,污了这佛门圣地么?”
“不错,我等真是羞于与你为伍!”
“你可真是我们“金山寺”的耻辱!”
“天底下哪有你这样的和尚,不读佛经,不求真意,整日流连于俗世苦海,依我看,你干脆还俗得了!”
“我却忘了,我等已习有所成,你却还是凡夫俗子,不过一个俗物!”
……
玄悟却是在前院接待香客,不曾在此。
金蝉子无动于衷的起身拍了拍自己破破烂烂的僧衣,脸上瞧不出喜怒,旋即目光一凝,似决定了什么,朝大殿走去。
十来年的时间,姬神秀的身子像是不曾动过,始终坐在那里,肩头上都落了一层灰了,灰又化作石壳,脱落在地。
只有那泥盆中的水偶泛涟漪的时候,才见他眼睛微微一动。
玄奘径直走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姬神秀面前。
“师傅,弟子是来向您告别的!”
姬神秀目光一转,沉默了稍许,才道:
“看来,你找到答案了!”
玄奘直起身子。
“我怕我再留下来,未来的某一天也会变的如他们那般。”
“但弟子还是想问!”
姬神秀轻声道:“说吧!”
就听玄奘声音一沉。“师傅,我想知道,是否那西天无极世界的诸佛,也如他们这般?”
这一问可非比寻常,妄议诸佛那可是大罪。
但姬神秀仍是答了。
“渡己?渡人?”
他叹道:
“玄奘,你要知道,很多时候很多地方,一个问题是不允许出现两个选择的,因为有了选择,就意味着有了对错,而有的人是永远不允许出现质疑的,他们永远都不会错!”
玄奘沉默了良久。
“弟子还是想去更远的地方看看,也许那里有我想要的答案!”
姬神秀点点头。
“如此,那就去吧,你天生慧根,心性不同于常人,此次一去,不知何时能归,需知要把为师长记心中,你若有问,为师自知,定会应你!”
玄奘连磕三个响头,背起医囊,别了玄悟,熊顶天他们,却是下山向西去了。自玄奘下山后,日子似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金山寺”香火日益壮大。
佛殿内,空空荡荡。
殿心只有唯一的一道身影,黑发黑袍黑发,静坐不动。
正是姬神秀。
自玄奘走后,诸多弟子便一心苦求超脱,废寝忘食的参禅打坐,习那金身之法,连他这个师傅也少有来见,除了“玄悟”不时会来问一些不解之惑,剩下的多是熊顶天它们了。
他面前放着一泥盆,盆中有水,水波兴起,却见无数山河大地在涟漪中倒流,落入眼中,更是浮出世间百态,如王朝兴替,又有武林江湖,竟然真的逐渐趋于完善,彻底化作一个世间。
五行阴阳,四季演替,更有借帝辛之手,在其中点下的日月星辰。
这当真是一方世界,真实不虚,其中有人死,又有人亡,春去秋来,他每过一天,这盆中界便是十年,而今经过漫长岁月的演变,里面的秩序已在不断的完善下趋于完整,世人明礼晓法,就连修行境界也都在完善,自起初的蒙昧混乱,到现在的井井有条,三教九流,王朝称霸,皆属真实。
这是独属于他自己的世界,他对这盆中界的苍生来说就意味着天,他起名唤作“欲界”。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以众生情欲交织所凝,虚实演变,此间众生越强,便意味着他就越强。
心念一起,一股浓郁无比的情欲之力便自泥盆中淌出,融入他的体内,再有外面的香火愿力,姬神秀的修为可算是日益剧增,众生之念,他皆有所感,感同身受,又仿佛身化众生。
“呼!”
长吐一口气,就见他顶上蓦然冒出一片功德庆云来,庆云中,一把赤红长刀若隐若现。这本是“金蝉子”所有,但当日“金蝉子”圆寂之时被如来赐给了他,倒是收了不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