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却听一声声急促的呛咳响起,在这单调孤寂的风中显得格外突兀与清晰。
随着咳嗽愈近,却见这咳嗽的人是个干瘦蜡黄,头戴斗笠的和尚,太瘦了,瘦的不知是皮包骨还是骨撑皮,脸颊凹陷,双眼微凸,浑身上下都没有几斤肉。
他打着一双满是硬黑老茧的赤脚,脚趾上的指甲悉数都已被磨掉,连小腿上的汗毛都被磨光了,背后背着个行囊,像是走了很远才到这里。
这是一位苦行僧。
他迎着风尘,一步步的抄着流沙河行去,脚下虽步履艰难,但他一双眼睛却格外明亮直望着西方,似是磐石般不可动摇。
此地方圆数十里早已荒无人烟,不见人踪,据说四百多年前这“流沙河”中多出个赤发蓝脸,眼似铜铃的妖精,专吃过往路人,几年下来,此地之人走的走的死的死,几年下来,便成了如今这幅模样。
“咳咳!”
和尚一步步的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忽然间,他那双眼睛闪过一抹亮光,却是看见了风尘中的那堆残垣破瓦。
脚下已忙赶了过去。
只是这不进去还好,刚到残垣下,眼前的场景不免让他一愣。
但见满是尘埃蛛网的破庙里,竟然坐着两个十分奇怪的存在,这右边的倒还好说,是个白衣僧者,正闭目禅坐,似是入了定。可左边这个居然是一头一高低的巨熊,体胖身圆,正不知是蹲还是坐的紧挨着僧者,一旁还生着一堆火,架着一口锅。
里头只传来阵阵扑鼻异香。
“咕咕!”
和尚一闻到那味,肚子里已响了起来。
“和尚,见到这等异兽你却不跑?”
巨熊旁的白衣僧人开口了,也不知他坐了多久,肩头竟已落了一层尘灰。
“为何要跑?我观此兽虽身形骇人,却全身并无怨煞妖气,想来并非恶兽,且见它能操持炊具,分明已通了人性,自是与人无异!”苦行僧说罢已大步走了进来,嗓音清朗洪亮。
“熊儿,听到他的话了么?就他这几句,你还不请他好好吃顿饭?”姬神秀轻笑着睁开眼来。
苦行僧瞧着他,他也瞧着苦行僧,四目相对,神情各有不同。
姬神秀有的是怅然与叹息,此人虽至如此模样,但他还是一眼认出来了,这便是他等了多时的玄奘,准确的来说,应该是玄奘的转世身。依照神秀传给他的念头,前八世,玄奘每一世都出家当了和尚,可做的却并不是诵经念佛,而是治病救人,每一世都会生出普渡苍生的决心,行遍天下,欲往西去。
但每一世全都命丧在这流沙河前。
如此来来去去,已是第九世了,这一世神秀故意把他投生在远离“金山寺”的地方,谁曾想他竟是在一间庙里寻得几卷经书自行顿悟,大彻大悟间,仍旧不该前尘之路。
“小僧玄奘,我观佛友面相似曾相识,是否在哪见过?”
果然,九世仍旧不改法名,一切仿若早已注定。
玄奘一脸疑惑。
“似曾相识,奈何早已物是人非!”
姬神秀连连叹息,心中却是更加坚定了除去东西二天之意。
“无妨,浮生千般,虽世事无常,然终有定数,无需强求!”玄奘一脸的淡然,竟是丝毫不感觉到好奇更不曾追问。
“哈哈!”姬神秀朗声一笑。“看来不论你怎么变,这般心性终究还是一样的。”
熊顶天在旁摇着吃食,似早就知道玄奘回来,这锅里煮的居然都是素味,不见荤腥。
“玄奘,你可知这前面有个妖精,此路你是过不去,不如回头吧!”
姬神秀平静的看着他。
玄奘许是饿急了,他一面以袖遮挡着自己的嘴,一面咳出声来,熊顶天见状又拿出了水,等平复下去。
方才听他开口。“多谢!”
接着,他又摇摇头。“与苍生大业相比,我一人生死又算得了什么,传言那西方无极世界有解救众生之大疾的妙术,我若多行一步世人便离解脱更近一些,我若回头,苦海无边啊!”
“此河倘若今生不能过,来世我亦要再渡此河。”
玄奘眼中很平淡,没有惧意,亦无恐色,唯独在提到解脱的时候目露光华。
吃完了饭食,他又走了,像是不远多耽搁片刻,来的快疾,走的飘忽。
望着他渐渐消失在风尘中的背影,姬神秀喝了口酒,赞道:“好一个玄奘,好一个大无畏、大毅力之心。”
他眸中神光一转,便已望穿了天地,只见玄奘一步步走到流沙河边,可还没靠近多少,忽见河中卷起一股妖风,已把玄奘卷入河中。
“回来!”
姬神秀唇齿一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