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个特别凉的媳妇_作者:初夏的雪(191)

盛珣的目光也从前厅移走,却是投向了一旁的背包。

——之前帮忙看管背包的李英英和于木兰也已经往前厅去了。

她们同为受害人,值得拥有这复仇专场。

背包的拉链已被好好合拢,寝堂里取得的记录簿和族谱也都被装进了包,记录本的本脊在包侧顶出一个角。

“从村头数第五间屋,户主孙林,妻孙铃,儿子孙之茂,女儿孙小竹。”

盛珣视线扫了包上凸的那个角一眼,他眼前浮现的是自己刚刚帮于木兰查名字时看见的这行内容。

接引盛珣和小秋进村的纸人村民说,他住第五间屋,喊他大茂就行。

他就是记录簿上的这位孙之茂,死于三十年前,死因旁标着的却是“族规处置”。

盛珣匆匆浏览过这位孙之茂的生平。

撰写的人用尽了恶词去痛骂孙之茂忘恩负义,做人忘本,辜负宗族养育之恩。

盛珣看见的却是一个曾想过要逃离的人,是怎样被他的族人给死死拖回了泥沼中的。

孙之茂父母早逝,他去学校读过几天书,想要将妹妹带离山村,走一条和族里绝大多数人都不相同的路。

就因为这,族里长辈骂他忘本,说他愧对先祖,还告诉他,他妹妹小竹在出生前就定给了族里一位管事,那位管事年纪不小,近些年身体也不太好,他孙之茂与其心思浮到天上去,想一些有的没的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安于山村,好好侍奉那位管事,然后等小竹满了十四就尽快完婚。

【他被外间花花世界迷眼,竟要背弃宗族长老定下的婚约,视早逝双亲脸面于不顾,执意带其妹小竹出族,蔑视族法族规。】

【xxxx年x月xx,令宗族蒙羞之人孙之茂携妹小竹深夜出逃,于村庄后山擒之,族规处置。】

【五年后,同月同日,孙小竹自缢,该支再无后人。】

人心在恶起来时当有多恶呢?

盛珣发现自己到底还是低估了。

孙之茂是族志记载中唯一一个有过明显逃离念头的人。

他被“族规处置”,死后却还被扎成了纸人,被放置在表层的纸扎山村里。

然后日复一日,曾想要逃离村子的人成了村庄新客的接引者。

你不是想要逃吗?想要与宗族割席吗?

我把你扎在这里,将接引任务给你,你日日夜夜守在这入潭的通道。

我让你不仅一辈子无法逃离,无法割席,你还成为了谋害他人的第一环。

你逃呀?

“……那个女登记员。”小秋在听完好一会后才开口,他眉头紧皱。

盛珣的表情是一样的不太好看,但还是勉强捏捏小秋的手。

“我猜。”盛珣低声说,“她可能就是孙小竹,孙之茂的妹妹。”

盛珣也是看了孙家兄妹的纪事后才想起来,那位女登记员当时唱的,应该是京剧《钟馗嫁妹》里的唱段。

听樵楼早已报初更,刁斗无声寂静,我是孤儿寡女,是何人叩我柴门?

这两句,唱的正是钟馗已然成鬼,他深夜归家敲响柴门,妹妹夜半听人敲门惴惴不安,与哥哥不敢相认。

只是戏曲里,是哥哥模样大变,妹妹即便当面也难以认出。

戏文外,女登记员的脸曾被重画过,她可能根本就不是当年孙小竹的样子了。

所以孙之茂哪怕与妹妹每日同处一地,不断将新客人带到妹妹的招待所前,然而兄妹对面,哥哥认不出孙小竹,不知道自己的“女搭档”就是他曾想要偷偷带着逃跑的妹妹。

*

“这是怎么了?”

积怨潭外的纸村里,仿佛是地下的火光蹿到了地上,村子没有真正烧起来,天边却映出了红光。

村民大茂有些困惑地看着,他才送走一批新客人不久,感觉自己仿佛头脑更清楚了些,也更能思考起问题来了。

他一边困惑,一边就还像遵循着某种本能,要去自己的搭档——女登记员那里也看一看,问问对方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你知道村子怎么了么?”大茂跨过招待所的门槛,出声朝里问着。

女登记员好像就有些怪,她没有在自己平常的位置,那个破旧的柜台后坐着,也没有在那把老木椅上摇着。

“哎……”大茂出声,以为对方没听见,还想要再叫。

女登记员恰好这时候回过头——她脸上诡异极了,左右看上去竟像是两张脸,两边长得完全不一样!

“能擦掉了,能擦掉了!”女登记员用模样不同的两张脸又哭又笑。

村民大茂都被吓了一跳。

他来不及顾及为什么鬼还会被吓的问题,先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又迟疑着上前:“怎么回事啊?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