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个词语从脑海中浮现时,容夏下意识扭过脖子,朝右侧看去。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坡道上,且一路朝她跑过来的时候,容夏的心底生出一丝荒谬感。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失落,还是该庆祝自己过于强大的第六感——但她觉得自己似乎过于平静了。
看清尤利西斯的面孔时,她甚至有点想笑:假如她前世能有这种“言灵”能力,那她可能早就全图鉴了。
拍拍身上的土,容夏站起身。握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坐垫布,她转过身,注视着那个越来越近的人。
尤利西斯满头大汗地在她面前站定,试图张开口,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容夏将保温杯递给他:“果茶,常温的。”
尤利西斯沉默着接过保温杯,将左手虚虚搭在杯盖上。
容夏等了好久,尤利西斯还是没有把这口茶喝到口中。他没有拧开盖子,而是把手掌压实,握紧光滑的金属杯壁。
俯视着容夏略显蓬乱的头发,尤利西斯觉得自己喉咙越来越紧,几乎要被堵得严严实实。
但他必须说出来。
容夏在原地耐心等待半天,终于等到了意料之中的话语。
干涩着嗓子,尤利西斯一字一顿地说:“我要离开了。”
“非常抱歉。”
噗——
不愧是心思细腻的菜菜,离别的时候还是不忘道歉。
强忍住心底的酸涩和笑意,容夏摆摆手:“没什么好抱歉的,我早就预料到了,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复兴夺权,报仇雪恨,哪一样事情都比拖拉机重要。
说完,她又补充道:“就是有点猝不及防,我也有点意外。”
——这种担心什么就来什么的糟糕体验,何止是有点意外呢?
勉强将心情调整好,容夏迈开步子,打算往小平房的方向走:有人马上要离开,行李要急着收拾,她还得赶紧准备送别餐。
既然尤利西斯是需要被送别的客人,这顿饭肯定要以他的意见为主……希望他别再提供一些类似于卷心菜肉干汤之类的菜名。
这家伙喜甜,又甜美又方便的毛巾卷肯定要来一份。
对了,尤利西斯打算怎么离开?
身为已经“死亡”的犯人,他根本没办法顺利通过任何一个客运站。
他可能需要寻求她的帮助,但马里奥很有可能来接他。
望着在这种伤感的气氛中飞速转身的容夏,尤利西斯显然有点受伤。他忍不住出声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忙什么?”
看出尤利西斯眉眼间的失落,容夏有些疑惑:“我去准备东西,你不是今天就要出发么?”
此话一出,尤利西斯也疑惑了:“我的确要来找你告别,可我三天之后才会离开。”
“啊——”
容夏恍然大悟,又觉得有些好笑无语:“是我搞错了。”
尤利西斯根本没有说自己打算今天走,刚才那些其实只是她的脑补。大脑一混沌,就容易把现实和妄想搞混。
多出三天缓冲时间,好歹还能充分准备一下。
容夏一时也不知道自己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该继续保持伤感——这毕竟不是最糟糕的结果了。身为典型的华夏人, 容夏的性格里也包含着“中正调和”的特性。
分离本来令人难受,但比起当日便动身,三日之后的离别就显得更加容易接受。
三天的时间很短暂, 但也有许多事情可做。
经历过这场小小的乌龙,这场离别似乎也显得不那么悲伤。
尤利西斯握着保温杯, 容夏捏着小花布。在凉爽的夏风中, 两人相对无言。
他俩都不是外放的性格, 也自然不会做出互诉衷肠、抱头痛哭之类的行为。
僵持片刻后, 尤利西斯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向容夏挥手告别:他手头还有几亩地没有浇, 还得继续回去干活。
……
第一日,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做农活,一起去湖边吃饭团,帮容夏下厨。
晚餐和此刻都能够坐在容夏身边。
尤利西斯握着游戏手柄,却根本不关注该如何正确释放技能。屏幕上的技能特效花里胡哨,他的眼睛却总是向右瞥——只有这样, 他才能看到那抹跃动在容夏眼底的蓝光。
容夏操控的角色手握冰系大剑,那个身披铠甲的小人读条放出大招时,挂在墙上的整块屏幕便会被炫目的冰蓝色填满。
轰——
一个大招下去, 对面那只庞大如山丘的老树精才勉强被打掉一格血。
两人今晚组队玩双人小游戏, 其实是打算享受别离前的短暂共处时光。然而,望着全程划水摸鱼、战斗根本不在状态的尤利西斯,容夏的牙根还是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