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揽住他的头:“择日不如撞日,那就今天吧。”
他有些惊讶:“你确定吗?不等再多想起来一些吗?你现在甚至都不记得我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你可以慢慢想,我可以接着等。几百年都等过了,我们如今既已心意相通,不急于一时。”
我看进他的眼里:“确定。”
“我是记忆不全,但知道的已经足够让我确信,我绝不会后悔。”
106.
既然今天是法定节假日,肯定到处都在过节。我们就随便挑了个小镇,重新混入庆典中,心境已和数时辰前大不相同。
天帝王母的婚庆里个有固定的娱乐项目,几个凡人要扮作轿夫抬着空花轿模仿喜事的样子以悦神。我和李玄略施法术,隐了身形和重量坐在了花轿的顶上。
我们坐在轿顶,平白拔高了一大截,俯瞰着熙熙攘攘的凡人。许多人今日都穿了点红,有男女借机互表情意,也有老夫妻相扶着赏景,还有在江边放烟火的,好一派热闹众生相。
李玄俯身同我附耳:“你说我们现在像不像是状元春风得意,打马游街?”
我:“金榜题名怎么比得上,此刻我们是世间最得意的一对人了。”
李玄摸摸鼻子:“...我突然有些紧张了。我封神的那天都没有现在紧张。”
我揉揉有点僵住的脸:“我也是。”
我们牵着手,无言望向人海。
李玄安静看了一会子风景,勾了勾我的小指:“绾矜你看,尘世的悲怨仿佛于此刻弥散,今日是个普天同庆的天大的好日子。”
“你从前说人间欢喜只一点,可我们现在和世人分享着好大一捧。”
我笑起来。
我没有同他掰扯那是因为凡人以为今日是我们婚期,因为此刻我也有些被绕进去了:今日是个喜庆日子,盖因人们以为今日是我和李玄的婚期;我和李玄又为凑今日的热闹才经历了种种,最后决定要今日完婚,这简直就是一个鸡生蛋蛋生鸡式的莫比乌斯环。
李玄轻道:“我终于以仙躯平等地站在你面前。今日起,我便是万物的父君,绾矜是生灵的母神,我们要一起看顾这热闹人间。”
我应了一声,又觉得不对:“为什么不是我父你母?”
他一双桃花眼弯起来,比划了一下我的脸,又比划了下自己的,笑道:“父君?”
我:... ...
我顿时生出来那么一丁点,悔婚的想法。
107.
花轿停在了一座小庙前。
我跳下去,端详着这座小庙。这座庙建得不太大,排场却不小。供品香火应有尽有,最重要的是,里面的神像雕的很精致。
这是一座帝后合庙。里面雕的就是我和北辰帝君,或者说是“上圣白玉龟台九灵太真无极圣母瑶池大圣西王金母无上清灵元君统御群仙大天尊”和“昊天金阙无上至尊自然妙有弥罗至真高天上圣大慈仁者玉皇赦罪福大天尊玄穹高上帝”。
我头一次见到有人把我二人的称号雕得这么全,不禁多看了两眼。打量片刻却有些惊讶,
我平日路过王母庙不免好奇心发作要一睹尊容。那些庙正中央树个功德箱,上书“王母娘娘保全家平安早生贵子”云云,明示暗示大家香火贿赂本仙君可免灾祛病,简直毁我清廉的冷面刑神形象。而里面的神像大多都面上两团酡红,柳眉杏目配一身大金大银,浮夸得活像要出嫁的三十岁大姑娘,和我的容貌相去甚远。
这两尊神像却不然。先不说玉帝难得不是年过耳顺胡须飘飘,单是王母像终于把我的性别搞对了这一点,就十分有心。
这像虽然是泥塑的,却罕见地不是泥塑!
108.
我正疑心这塑像的工匠见过我,一旁的姑娘过来劝道:“小相公莫往里凑了,这庙邪门的很。王母女生男相,玉帝像个半大郎君,这穿白戴丧的,连个捐香火的地方都没有,我们都说里面兴许供的是什么冤魂野鬼哩!”
我:... ...
邪门?你是说这个和我们两个正主有四成像的雕像?凡人,你不觉得你这话说得有点叶公好龙吗?
109.
李玄捏住我的指尖,解说:“哥哥,这神像是你我一位故人雕的,你应该也不认识了。”
我点了点头。想也是,连衣袍也特意雕成月白色,肯定不是凡间哪个“善男信女”的手笔。
我们就在这所谓的邪庙里站定,深深对鞠一躬。
弯下/身去的时候我心中感慨:似乎有记忆以来,我就没有对谁行过大礼,也从来想不到,有一天我竟要如此正经虔诚地拜一个小我几百几千岁的帝君。
110.
我抬起身来,李玄伸手扶住我,轻声道:“ ...三拜:夫妻对拜。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