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戚家搬来,瞧着挺狼狈,人人都知道是大户人家落魄了的,对他们可真算不上友好,便是不捣乱,也冷眼旁观,不相往来。
“今天一大早,好几个官老爷就来你家送东西,说是应了你家一个表小姐的托付,送的安家银子,好家伙,那一箱又一箱,可不得了。”
“丫头,你们家既然有这样的实在亲戚,那便多来往,可千万莫要生疏了才好。”
“就是,在京城讨生活,认识几个官面上的人物不亏,平日里联络感情莫要忘记,无论多么亲密的关系,一旦长久不联络,恐怕也要疏远。”
戚芳龄满头雾水,进了家门才知,是表小姐‘傅香香’遣人送来的。
她打开一个小小的首饰匣,里面的一只朱钗十分眼熟,她母亲亲自挑选了样式,让人做好,送给了香香,不曾想今日又被还了回来。
不光是这些,还有很多正合用的药材,正合用的绸缎布料,并不奢华,但却是当下必需品。
他们从静山伯府出来时,除了身上穿的衣服,还有藏在衣服里的一点银钱,什么都没带,出来之后亲戚朋友们到是送了些钱财助他们安家,但一大家子如何能够?
柴米油盐,处处要花钱,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她当家后是愁得日日掉头发。
两个哥哥都有心给家里开个财路,可无论想做什么都要有本钱,没有本钱,便是再有能力也无用。
“现在本钱算是有了。”
戚芳龄伸手打开一只小箱子,箱子里满满都是各种金银锞子,小元宝,小葫芦各种式样。
以前在家里,这些东西都是拿给她们几个小姐赏人用的,如今却是真正顶用的东西,哪怕是他们这么多人,一个月的开销也用不了几个。
她不知道,傅香香真是自家姐妹,还是别的什么人,可这份心意,他们一家人都领。
没几日,林依依的判决也下来,光是查出来的,她身上就挂着好几条人命,虽不是她动的手,却也和她脱不开干系。
当下律法森严,但陛下施行仁政,对死刑的判决相当谨慎,林依依终是保住一条命,判她流放三千里。
“林依依身上的罪有这么严重?”
杨玉英看过判决,也是小受一点惊吓。
实在是林依依那姑娘表现出来的样子,清冷淡然,才学出众,更兼十分幸运,并不像会闯下大祸的模样。
“傅香香的死同她有关。”
夏志明叹道,“或许人的运气都有限,她早年得了太多好处,后半辈子就要偿还。”
杨玉英扬眉,扫了一眼倒在车厢里蒙头大睡的林官:“那林官后半生是好运还是厄运?”
“好运。”
林官自己开口哼哼道。
上半辈子苦得都快比黄连水还苦,下半生难道还不该有些好运道?皇陵窃案还有许多后续,但杨玉英和夏志明都没等结果,提交完早准备好的诸般档案,径直收拾东西离京。
杨玉英他们也没有走得太急,从从容容地按照皇城司的规矩,递交了申请,上面似乎也打算让自家人避一避风头,迅速批准。
夏志明其实心里比杨玉英清楚,他们所作所为,貌似没留下痕迹,也似乎没有人会去怀疑皇城司里风华正茂的新生代,但其实在行家眼中,尤其是自家人眼中,破绽很多。
一来时间紧迫,二来没少动用自家的察子们。
他们小动作一堆,和皇陵案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上头既不瞎,也不聋,不可能没察觉到问题,只是相信夏志明和杨玉英,而且此事说大挺大,但既没牵涉到敌国,与江山社稷无关,也就并非能捅破天的大案。
上头便是察觉出有点问题,最多也就觉得两个小辈太好奇,查案子的时候稀里糊涂的搅合了进去。
“这帮小孩子,不把心思用在正地方,整日胡闹……不过还不错,知道及时抽身。”
上面几个老头子,只能笑骂几句,帮着把那点尾巴收拾干净。
这些事杨玉英和夏志明都不清楚,反正两个人淡定得很,只要没人传唤,没人查到他们头上,那便当不知道这回事,甩手走人。
林官想去泰山看日出。
他这辈子走南闯北,该去的不该去的地处都去过,其实对风景没甚兴趣,也不似夏志明一样有理想,小夏看起来端方,可以前经常和他说,将来学艺有成,要朝游北海暮苍梧,看世间险峰奇景。
林官没有那样的野心,他过去从来不想将来,今日却想在最有名的山上,安安静静地看一回日出。
很多年了,他习惯日落,从没见过日出。
林见竹从车窗上翻身进来,走近前替林官诊脉,按说,林见竹的医术是超越生死的神术,只要他想,这世间不该有他救不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