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却没有犹豫,毫不留情地一口咬下——
是怎么回事呢?
对了。
他好像吞噬了墨幽的神魂,而对方的手下似乎全然不知。
于是他伪装成墨幽当上了黑蛇部的少主,并借机把自己的哥哥解救了出来,告诉他,从此以往再也没有人敢欺辱谢家了。
他好像还对哥哥说,自己寻到了魔舟,可以在外海上寻一处无人知晓的丰饶岛屿,将家人全部接到岛上久居,再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追杀了。
然后……
然后死了。
全部都死了。
记忆到这里不知为何变得越来越清晰,尖牙刺穿谢寻身躯时的微微阻塞感,他口中最后喊出的那句“觅安”,都一遍一遍地在眼前回放。
他看到了。
墨幽控制身体时的那段记忆,他全都看到了!
“墨幽!你竟敢杀我兄长!你屠我全族!”
谢觅安盘蜷在地上,蛇首绝望地高高昂起,巨大的蛇尾疯狂地甩动拍打着,无数砂石树木被击飞。
片刻后,巨蟒恢复了平静。
那双金色竖眸冷漠地平视着前方,阴寒的声音喃喃自语,又像是跟自己的另一半灵魂对话。
“可笑,你运道极佳,傍上了本座即将飞升寻得长生之道,还要什么兄长跟亲族?”
“本座连自己的亲族都吞噬了,更何况是你的亲族?”
“若不是吞噬了那些老东西,得到了他们的记忆,我也不会知道,原来只有将天地法则修至大成境界,才能引得仙人现世!”
“大成境界?我再吞噬多少人才能大成呢?咦……我叫什么名字来着?哦对了,我叫墨幽,墨幽……”天边聚攒了一团厚重的乌云, 似泼墨般暗沉深邃,天光难以穿透,唯有粗密如豆的雨滴沉沉砸落在清流剑宗的万里群山间, 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泥腥味。
朱尔崇抱了剑呆坐在屋檐下, 盯着密集的雨幕发呆。
就在这时, 一道月白色的纤秀身影自山间深处走来, 她撑了把极简素的碧色油纸伞, 修长白皙的五指几乎同白玉伞柄融为一色, 近了才看到她清丽的眉眼皆是低低垂着,神情疏离得比这雨还冷三分。
他觉察到她情绪不好,只不过自己这儿也打不起什么精神, 只能起身低哑地喊了句:“温师妹。”
温云绕过门外一丛新生的嫩草踏入院中, 走到屋檐下拢了伞,看到朱尔崇后, 脸上的神情柔和了些。
她问:“沈师兄怎么样了?”
“沈师弟仍未醒,包师弟在里面守着, 我见到他身上的伤就难受得紧, 躲出来了。”
朱尔崇声音低落, 温云心中亦是不好过, 但仍强打精神安慰他:“莫要慌, 沈师弟神魂受损,想来修养好了就会醒了。”
听温云说沈星海能醒, 朱尔崇心里总算好过了一些, 只是一想到沈星海如今的惨状,他还是忍不住小心翼翼问:“温师妹, 沈师弟的右手, 还能长回来吗?”
沈星海的身体被墨幽化成的巨蟒咬掉了近半边身子, 整只右手都没了。当一个剑修知晓自己不能再握剑……朱尔崇无法想象他醒来后会作何反应。
温云心中一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问题,若沈星海是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倒也还有希望断手重生,然而他只不过是金丹期修士罢了。
两人思及此事皆心情沉重,温云叹出一口气,重新振作道:“沈师兄是个逢凶化吉的命格,他的气运不凡,想来定有新的机遇在等着他!”
“这是真的。”小火龙从温云的裙摆下钻出,晃着粗尾一本正经道:“我在他身上闻到了大宝贝的味道。”
言语间已带了些跃跃欲试,若不是温云冷眼盯着,怕是已经想冲进去搜刮沈星海身上的宝贝了。
“温师妹!原来你的灵猪会说话!”朱尔崇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结结巴巴:“我只……只听说千年前有神兽可口吐人言,原来猪也会?”
“大约它是鹦鹉和猪的混种灵兽吧?”
朱尔崇点点头明白了,对这答案很满意:“难怪它背后还有对小翅膀,原来有鹦鹉血统。不过它究竟是胎生还是卵生呢,小猪,不知道你的娘是鹦鹉还是猪?”
这关注重点太清奇,就差直接问猪跟鹦鹉是怎么好上的了。
温云迅速将已经开始龇牙的小火龙捞入怀中,生怕它朱尔崇一口吞了。
“朱师兄,我先进去看看沈师兄!”
温云抱了小火龙匆匆转身往里走,然而推开门的瞬间,就与一双漆黑乌亮的眼睛对上了。
沈星海居然已经醒了。
他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苍白的脸上带了笑,用仅剩的那只手抵在唇边,极轻极轻地“嘘”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