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展眉绕过影壁,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途中看见一人低着头迎面走来,他侧身避过,打了个招呼:“早啊,袁先生。”
那人嗯了一声,头也没抬就走了过去。
此人叫袁恨普,是南镇抚司的账房兼书启师爷,一手文章写得极漂亮,很得胡式微的赏识。他比卫展眉要大上几岁,人长得白白净净,文弱书生的模样,就是说话总是酸得很,顾影自怜,不大爱理人,在衙里人缘不怎么好。
卫展眉也不在意,径直来到自己的屋里,换上了官服,给自己泡了一壶茶,坐在桌子后,右手手指捻动,摩挲着茶壶,看着挂在架子上的白斩双刀和暗器囊,静静地又在脑海里把从一早到现在得到的所有信息回顾了一遍。
静坐了小半个时辰,卫展眉起身出门去往内堂,到了门口,报名而入。
内堂里已经或坐或站了一些人。
当中一张几案旁有两把高背太师椅,左首上端坐一人,面红无须,一头白发,瞧服色应该是位内廷的公公,此刻单手扣着只茶碗,两眼眼皮耷拉着,似乎在闭目养神。
他身后立着两人,一人身材不高,道长打扮,脸上似笑非笑,双目逡巡闪动。另一人是个身量欣长的女子,一身黑衣,面上罩着块黑纱,只露出两只秋水般的眼眸,也在好奇地左顾右盼。
右首上就坐的正是卫展眉的顶头上司胡式微。
胡式微身高中等,微胖,眼袋很大,两个太阳穴努努着,一看就是内功精湛之辈。
胡式微平素里逢人说话先带笑,极像是一个富家翁,第一次见到他的人,无论如何不会把他和杀人不眨眼、手下沾满鲜血的南镇抚司大阁领联系起来,胡式微在江湖上有个外号,就叫做“笑面人屠”。
但是今天,胡式微果然如错叔所说,脸色发黑面容阴沉,和平时的样子大相径庭。
卫展眉和胡式微对视一眼,轻轻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又等了一会儿,所有人都按时到了后,胡式微痰嗽了一声,开了口:“诸位,本官先给你们隆重介绍,这位是来自内廷,并代表北镇抚司下来巡视的特使,涂海涂公公,你们,先行见过。”
众人一起叉手施礼,涂海放下茶盏,微微点头。
胡式微接着加重语气说道:“今天叫齐诸位前来,实是发生了一件大事,很让本官痛心疾首的大事。”
说道这里,胡式微转向涂海:“南镇抚司在本官以外,辖下目前设有千户两名,百户五名,总旗官八人,再往下有小旗官三十六人,绣衣卫缇骑一百二十八人,其余为普通军士校尉。”
说罢,又转头看向众人:“今天在这里的是总旗以上的将佐。除一名千户、两名百户和三名总旗或常驻在外,或外出公干未归,应到七人,实到七人。”
停了一下,没理会大家诧异的目光,胡式微沉声继续说道:“涂公公此行所为何来,你们七人心知肚明。”
“反叛朝廷的三十六路烽烟,经过经年数场平叛剿匪大战,或灭或散,现今还有苟延残喘的十八路。”
“日前,我南镇抚司成功策反其中主要一路叛军快雪时晴堂的副总堂主,朝廷悬赏缉拿的匪首之一白晓升,答应弃暗投明,反水投诚。”
“白晓升出逃并被秘密护送到郢都,但是他只愿意在朝廷要员面前供出快雪时晴堂总堂所在位置,以及军力部署等等隐秘情况。由此,涂公公一行才马不停蹄赶来。”
“在会面之前,白晓升的住押地点只有本官和你们七人知晓,再无旁人知道详情。”
说到这里,胡式微变得声色俱厉:“然而,就在今晨,本官亲往城外迎接特使,途中接获情报,有人意图行刺涂公公,本官即刻赶往保护,并着人命令功夫最高,负责看守白晓升的江汉江千户召唤绣衣卫火速来援。”
“但是,江千户前脚刚一走,就有刺客展开了袭击。在场的百户钱万里、总旗郑武,并小旗官二人、绣衣卫八人尽数被杀,白晓升也殒命!”
在场尚不知情的几人听得俱都哗然。
胡式微哼了一声:“本官已经查验过尸体,白晓升是被重手法震断心脉而死,钱百户等人都是中了毒针身亡。”
“特使车队也确实遇袭,敌人为数众多,本官和江千户等绣衣卫配合宫中高手奋力杀退叛军。”
“说起来,同时知道特使到来时间和秘密看押地点以及看押的是白晓升的,就只有你们七人!”
“你们之中,必有内奸泄密!”
“现在,你们几个都说一说,昨晚今晨,每个人都在哪里?做了什么?”
七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会儿,开始按照官职大小,一个个说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