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狐疑地踩着青石路靠近壁画。火光照亮了壁画,壁上雕有草木山河,鸟兽虫鱼,宛如仙神境地。
继续朝前走,壁画逐渐发生变化,不再雕有山川走兽,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彩色的图景。
图画色彩艳丽,里头有许许多多的莲花,一片莲叶上坐着一个女人,女人身材窈窕,她的手里握着一茎莲蓬,像是在剥莲子。看嘴角,她像是在微笑,可她的双眼却是闭着的。
这女人的面孔……白露觉得,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看见过。
再往前走,雕刻的仍是这个女人,她盘腿端坐在一朵巨大的莲花中央,臂弯里抱着一个面相可怕的婴孩。她虽然闭着眼,但神情极其慈悲,法相庄严。臂弯里的婴孩也闭着眼,面色青紫,满口獠牙,狰狞地盯着女人的脸,似乎想要趁机咬上一口。
这画,就像是一个神女抱着一个鬼婴一样,这个画面都透着妖异,极其不搭调。
突然,身边刮过一阵阴风,居然直直吹熄了她掌心里永不可能熄灭的长明火!
白露心头一跳,重新捏起火花。
她猛然一惊,壁画什么都没变,唯有女人的眼睛和婴孩变了。女人双目处缺失了一块,空空洞洞。臂弯里的婴孩虽是石雕的,它的眼睛却豁然睁开,目光对着抱着自己的女人。白露忍住心中的恶心之感,继续向前走。
路越走越窄,前方每一幅壁画,雕的无外乎不是女人和恐怖的婴儿。
每一幅画里,女人的神态都不一样,顾盼神飞,生动妩媚。她抱着婴孩、牵着婴孩的样态又给她增添几分神性与母性。
她倒……倒不像是坚硬顽石雕刻出来的东西,而是一位真的神女,仿佛随时都会从墙壁里走出来。
自从掌心火花被熄灭一次以后,白露接下来看到的每一幅画上的婴儿,都是睁着眼的。
白露观察着观察着,不禁打了个寒颤。
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有人盯着她。
当然,这仅是她的一个揣测。
因为她一直在这条唯一的路上往前走,并没有真的亲眼看到有人在盯她,这只是一种感觉。
总觉得盯她的,不止一双眼睛。
白露立即回首,目光落在婴孩的眼珠子上。
恍惚听见滴答水声。
整条道路幽深无人,静得毫无生息。她盯着鬼婴走两步,它一动不动,似乎无甚异象。
她心存疑虑,挪开自己的目光,作势走两步,又立即扭过头。
一股凉意顿时从头顶蔓延到脚底。
想来奇诡,因为她好像听见了鱼吐泡泡的声音。
婴孩的眼珠子仍旧对着画中女人,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所有画都没有变化。
白露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剑,越往前走,壁画的内容便越是丰富。
先前还是鬼婴,慢慢地,这鬼婴的面容逐渐正常,变成一个活泼的孩童。
再后来,就成了一个普通的少年。
但是,雕刻这些内容的人,似乎并不想让白露那么快就猜出这个少年是谁,所以在后面几幅里,有意模糊了少年的面容。
就像在用雕刻的方式记录一个故事一样。
相比之下,女人的表情变化细致且丰富。她前半段还是貌美爽乐,后半段神情却极为凄楚。
这个女人实在是很奇怪,白露总觉得她有几分面熟,可自己却又实在没见过她。
她心内猜疑:会不会她本来见过这个女人?只是没什么交集便被她忽视了?
又或者,她认得这个女人,但幕后之人有意让人认不出来,便故意改变了一点这个女人的面容,以至于这女人看起来熟悉又陌生?
可,既然不想让人认出画中的主角,那幕后之人又何必画他们呢……
难道,只是想呈现一个故事吗?
她不断地向前走着,可这路很长很长,好像永远也走不完一样。
她掐指算了算天体运行之序,不知不觉,自己竟然已下来四五个时辰了,外头天都快亮了!
白露不由得皱起眉头,眼前的画,怎么在重复?
一幅叠着一幅,雕刻的就像是人漫长的一生,走到了头,又重新开始。
太奇怪了……
鬼打墙?
鬼打墙是有灵力的人,借灵力营造出来的迷惑人的幻境。里头万事万物,全靠背后一个人的灵力死撑。
如果真的是鬼打墙,她如今这么高的修为,也能被套进去吗?在人间,什么样的人才能有足够强大的灵力,来压过她?
她俯下身,脚下的青石路略略潮湿,石板与石板之间的缝隙里生了许多苔藓,细细小小,密密麻麻。
白露伸出食指碰了碰地,指尖沾了不少泥土。泥土杂碎,用拇指一起捻一捻,甚至有鲜明的颗粒摩擦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