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金家主脾气又躁又直,拍桌道:“白姑娘的事,你管什么?”
花蝴蝶见状仍旧笑着,反问他:“白姑娘的事,你们又管什么?”
“你……”金家主要被他气死了,正要站起来,却又被虞衡压了下去。
白露沉默一阵,这满堂人之间有什么纠葛,说老实话,她不明白,也不是很想管。她虽然知道虞衡一派是想把一口大锅推给她,也知道花蝴蝶此番前来是好意,但……
她开口道:“我可以收容所有感染疫病的人和灾民。”
静默一片。
花蝴蝶一对笑眼中透露出几分不可思议的意味,道:“你可要想清楚。”
白露抬眼看他,“我想得挺清楚的。”
虞衡反应过来,虽然也略感惊讶,但还是笑道:“既然如此,门口那所有人,便都交给白姑娘安置了。”
说着,又道:“到底是大仙弟子,气魄胸襟虞某人望尘莫及。”
“是啊是啊,有此等济民之心,想来飞升也是指日可待罢。”金家主连同余下几位家主也奉承了她几句,白露道:“多谢多谢,我也觉得我很快就可以飞升了。”
虞衡道:“既然此事已谈妥,看着时辰,大约都快起雾了,那虞某人就先告辞了。”
白露道:“好。”
看着一堆人出去,她喝了口茶。心里有些惆怅,眼下答应是一回事,实际做起来又是一回事了。许宅乃是鬼宅,这一放人进来,就又多了一批不能打还得给饭吃的干尸人和难民,想想生活都会很艰难。除此之外,她还得赚钱糊口……
花蝴蝶一直没走,看着白露,“哎,既然白姑娘都这样豪爽了,倒叫我佩服。姑娘若有钱财上的需求,我自鼎力相助。”
他肯出钱当然好,白露内心很想接受,但是转念一想,按照花蝴蝶的性格,估计他自己家里本来就养着一批难民,情况未必比这好。怎么说,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嘛。昧着良心拒绝道:“不必不必。但是钱财支持就不必了,我觉得我不缺钱。”
我、不、缺、钱。这混账话说出口的时候,白露心里都在滴血。
花蝴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离开了。
白露使唤长庚道:“你打扫几间空屋出来,将已感染的人和未感染的难民分开安置。我去炼点丹卖。”
入夜雾皆散去,白露扛着两袋米一路从房顶上跳回许宅。累了一整天,她看着满园子的难民,心里有些惆怅,躺在房顶上看星星。
到人间这许多时日,她还是头一回偷闲看星空。天空一处光彩华耀的地方聚满了星子,缎带似的飘在头顶。她坐在瓦片上,一手扶着大宅的飞檐,两条细细长长的腿从房檐垂下,足尖刚刚好点在一株长得高高的木犀树上。轻轻一晃枝桠,便是满树香风。
白露看着天上一弯月牙,掰着手指头算着日子大约快要中秋了。
她拿脚尖轻轻拨弄木樨树的枝桠,晃下一地金黄色的细细小小的花。依稀记得,往年中秋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总是会带她坐在太虚洞府门口喝自己酿的米酒,教她做鲜肉月饼,一双布满皱纹的枯手总喜欢在鲜肉当中放个流油的咸蛋黄。
然后呢,她就会捧着热腾腾的月饼靠在师父边上,和他老人家一起看盈盈秋水和淡淡远山。
在昆仑山是看不到好看的月亮的,从仙境的位置看出去,只能看到白柱白瓦还泛着层层寒气的广寒宫。师父总是语重心长地教导她:“莫盯着广寒宫太久,当心被里面的美人察觉了当做淫贼打一顿……”
白露觉得,师父实在是个有故事的大仙。
突然有些难过。
她很想念师父。
不晓得如今这老头子一个人在昆仑山守着一颗心脏,寂不寂寞。
就在她泪眼婆娑的时候,眼前突然闪过一团影子。她虽没看清这是个什么玩意,但她依稀辨出,那团东西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白露转过身,果然是花蝴蝶来了。花蝴蝶敞了点衣襟,衣摆随风飘动,一双笑眼流露出几分笑意,如此形容,在月色下倒显出一番风流态来。
白露裹了裹衣裳,心道秋夜里你穿这么风凉居然一点也不嫌冷,佩服佩服。
看着他道:“许公子大半夜不睡觉出来乱逛,是有什么要紧事?”
花蝴蝶含笑道:“没什么要紧事,不过是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他很不客气地坐在边上,目光落在她一张疲惫的脸上,道:“其实今日清晨,你本可以拒绝他们的。”
白露道:“我知道,可是我不想。”
“哦?”花蝴蝶眉梢一挑。
她坦然道:“修道者,本就应明德修身,兼济苍生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