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主?”赫榛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冥界少主?”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唉,待会你自己看看吧,你肯定不会认错。”
赫榛心神不定地被不夜侯拉着下了船,路过一家小摊时,不夜侯买了两个面具,将其中一个直接塞到了他手里。赫榛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震惊和疑惑中,看着手里的兔子面具不知所措。
路上鬼魂越来越多,赫榛长得好看,不少鬼毫不遮掩地朝着他看,不夜侯急急忙忙把面具给他套了上去,混在满街的鬼魂中溜进了鬼市。
不夜侯也不知使了什么神通,拿出的两块木牌竟然成功瞒过了鬼市门口检查的鬼差。赫榛浑浑噩噩地跟着他走,门口熙熙攘攘,他们一时竟挤不进去。
正小步小步地挪着,身后的那门口负责检查的鬼差突然叫了一声:“少主今天来那么早?”
赫榛脚步一顿,另一道声音在这时又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说话的人似乎带着笑意,“是啊,来找人。”
脑子里嗡地一声,一瞬间赫榛觉得周遭的嘈杂声全部消失了,天地间唯余那个人的声音。心跳一下一下撞击着胸膛,几乎要跳出来。
他不会听错,那是祁僮的声音!
他飞快转过身,恰好对上了那双眼睛。
快三百年了,他从没奢望过还能再见到这个人。
眼眶漫上了滚烫的泪,他却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祁僮也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在鬼魂来往不断的门口相望着。过了一会儿,祁僮突然笑了一下,朝他走了过来。赫榛呼吸一窒,几乎要以为他是不是想起自己是谁了。
“这位小公子,能否问一下,你的面具是在哪里买的?”
赫榛这才想起自己还带着兔子面具,下意识伸手碰了碰。可他刚抬手,就发现祁僮看着他的手皱起了眉。
那上面全是寒冰刑留下的伤痕,赫榛连忙把手藏进了袖子里。
“祁僮!这边!”
有人在另一边叫着眼前人的名字,祁僮顺着声音看过去,朝那边挥了挥手。他将视线移回赫榛身上,见这兔子不说话,也不强求,礼貌地笑了笑,便从这人身边走了过去。
赫榛看着他擦肩而过,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他追着祁僮的背影转过去,刚往前跟了几步,就见祁僮被另一个人欢天喜地地拉走了。
脚下犹如千斤重,他看着昔日的恋人远去,也知道这一次,这个人不会再回头来找他了。
鬼市喧闹,明明皆生于三界,周围的欢喜吵闹从不属于他。赫榛站在原地,一瞬间只觉得这三界之大,却没有自己的立锥之地。
他没有去处,更没有归处,那些爱他的人一个一个都不见了。
生的欲望在这一刻全部消散,赫榛突然就不知道自己留在这个世上有什么意义,他看着自己伤痕累累的手,他是万人唾骂的魔头的儿子,是大义灭亲后也不被信任的天帝的阶下囚。
而他喜欢的人是冥界少主,祁僮应该光明磊落,平安幸福地过日子,不应该染上自己这个污点。
兔子面具颓然落在地上,被来往的鬼魂踩得稀碎。
不夜侯一惊,连忙摘下自己的面具要给他戴上,可他还没来得及伸过去,赫榛突然拂开他的手转身跑了。
鬼市占地广阔,街道和巷子错综复杂,不夜侯堪堪躲过一个又一个的鬼魂,引来一阵阵不满的抱怨,可赫榛埋头往前跑,一下竟消失在他的眼前。
赫榛在路过一条巷子的时候猝不及防被一双手拖了进去,他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就把他推到了墙上,死死掐住他的脖子。
“没有我的日子,过得舒服吗,小赫榛?”
如一盆冰水浇头而下,赫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却被锁着喉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这个人竟然是凌江王!
他不是在北海天牢吗?为什么会在鬼市?天帝把他放出来的?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凌江王十分享受看到他这种表情,掐着他脖子的手顿时收得更紧。
窒息感侵蚀着他,看着凌江王可怖的笑容,赫榛突然就释然了。
没意义了。
活着有什么意思呢?
就这么死去也挺好的。
没有人会为他伤心,也不会有人记得他。
他和祁僮走到这个结局,虽然有太多遗憾,但也足够了。
赫榛松开了刚才下意识抓住凌江王的手,用尽仅剩的力气勾了勾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死亡并没有带走他,凌江王突然松开了手,抓住他的衣领将他甩到了地上。
浑身的伤痕撞到地面,赫榛一边咳嗽,一边痛得整个人缩了缩。
“你想死?”凌江王像是发现了什么可笑的事情,指着他的手指微微发着颤,“你居然想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