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紧约束着精神力,像一个平凡的丈夫在远行之前注视自己熟睡的妻子。洛攸饱受嗜睡困扰,只要他不发出声响,也不碰洛攸,洛攸就不会醒来。
回来之前,他想,只需要看一眼就行,现在他却舍不得离开。
他要去很远的地方保护他了,他的心被离别的悲伤填满,沉重得让他转不了身。
当年洛攸驾驶战舰冲入敌阵时却那么潇洒,没有悲伤,只有悲壮。
因为他保护的只有洛攸,为了洛攸,可以顺便保护白枫的黎民。而洛攸保护的却是万万亿亿的人类,他只是其中之一。
不甘、懊恼、愤怒的情绪如同恶臭的污水,拉扯着他往深渊去。片刻的失神后,他猛然清醒,想立即离开,却见洛攸已经醒来,正安静地看着他。
他蒙在黑雾里的瞳孔轻缩,惊讶像一豆暗光,终是随着眸光流淌出来。
“酒酒。”洛攸起身,强势地抓住季惜城的手腕。随着他站起的动作,细链发出声响。
季惜城说:“放手。”
“如果我放手,你会去哪里?”军人对战争有着天生的敏锐,尤其是洛攸这样出生在前线的精英。
季惜城穿的是上舰作战服,但即便季惜城身着普通制服,他也“嗅”得到季惜城身上的战意。
这些日子他被禁足在浮空岛,外界消息尽数断绝,但他并不愚笨,判断得出一定是战火又起。他舍身的一幕是季惜城最恐惧的噩梦,季惜城会再次将他锁在房间里,必然是害怕他重蹈覆辙。
季惜城要去前线了,归与不归难说,所以才回来看他。
这大约就是他们之间的锁链,季惜城注定会回来看他,既然回来了,他就不可能让季惜城就这么离开。
“与你无关。”季惜城语气冷硬,说完就要将手抽回去。然而洛攸抓得极紧,他根本挣脱不掉。
他面色沉了些,焦灼烦闷的心绪隐藏在几无波澜的神情中,“放开。”
洛攸释放精神力,那是属于顶尖军人的战意,攻击性十足,气势涛涛。
“不放,要么你把我打开。”
季惜城狠狠掐住洛攸的下巴,咬牙切齿,“你想干什么?”
“带上我。”洛攸被捏得生疼,却冷静地说:“你去哪里,我也要去哪里。”
积蓄经年的怒火熊熊燃烧,季惜城的声音刹时变得极冷,“你在做梦!”
后怕和恐惧像一条条荆棘,在心脏和骨髓里发疯生长,季惜城又看到了爆炸的一幕,激烈而盛大的光芒几乎让他失去视力。
他再也不会让洛攸去当什么英雄了,他筑起一道高万丈的墙,将危险统统挡在外面。
“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已为联盟牺牲过一次,我作为战争武器的使命已经完成。”洛攸心跳剧烈,神色却从容,他已经无数次排练过这段话,听得AI管家呸呸说酸,“我不会再为联盟而奉献生命。”
季惜城嗤之以鼻,“我说过,我不会再相信你。”
洛攸不理会他的偏执和顽固,直视他的眼睛,“我只会为一个人奉献生命。”
季惜城呼吸一窒。
“他叫季惜城,但我更喜欢叫他酒酒,我的酒酒。”洛攸眼中绽放温柔的笑,宽容而深沉,那是强者独有的温柔,“我只愿意为他一个人而死。”
季惜城茫然地张了张嘴,“不……”
话未出口,嘴唇就被手指压住,而洛攸也在此刻欺上,隔着手指与他呼吸相抵。
“前提是,他在这场战争中无法活着回来。”洛攸的精神力已经包裹住季惜城,带着宇宙广袤的风,宇宙至深处的黑,星辰爆炸寂灭,金光溅射,硝烟四起。
“他看上去无所畏惧,却像个小孩子一样害怕孤独,最怕的是被我抛下。”洛攸温和地说,“我答应过他,再也不会抛下他。如果他牺牲了,而我还活着,不是再一次食言了吗?”
季惜城心脏胀得快要炸开,他可以轻易推开洛攸,却像中了咒语一般僵立难动。
“带上我。”洛攸半闭着眼,清亮的瞳仁上像覆盖了一层泪膜,“我的小玫瑰,他不该独自在战火中凋零,我要陪着他,不再让他难过。”
“洛攸……”季惜城声音轻颤,带着毫无办法的示弱,此时他似乎不是无所不能的白枫上将,只是初到安息要塞的18岁少年,精神力飘忽,吊车尾,不合群,巴巴跟着洛攸,贪恋洛攸那诱人的精神力。
洛攸缓缓松开手指,闭眼亲吻季惜城。季惜城的凶狠在此时消失无踪,他扣着季惜城的后颈,占据全部主动。
精神力冲撞,交缠,继而如烟尘消散,尘埃落定。
AI管家看着起航的飞行器,吧唧着嘴说:“都走啦,没人管花田啦!行叭,我会智能播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