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遥遥望了眼窗外,不知动了什么法术,转瞬之间消失无踪。那刚刚来报信的家伙显然还没进入状态,呆滞地看着地上破碎的法器,茫然地揉了揉眼睛。
那可是传了上千上万年、据说是第一任天君亲手锻造的锁神环啊……
所以说,之前凛玉神君根本不是因锁神环束缚才无法离开?
审讯室里,邬瞳直直地盯着破碎的锁神环,直到屋内一个人都没有了,终于踉跄了两步,跌坐在椅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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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猛烈的气浪几乎要掀翻房顶,火舌一跃数丈,生生逼退了众人的脚步,唯有闻熹无知无畏地迎着烈火上前,却在几秒钟后突然止住了脚步。
眼前一阵晕眩。
第一掠过他心头的想法是难道自己竟然弱到低血糖了吗,第二的想法便是刚才的火光太刺眼才一瞬间晃了眼然而事实没给他太久自我安慰的时间,刺眼眩晕过后便是突兀的黑暗。
真是流年不利。
闻熹在一片黑漆漆的光景中想道,或许是当时在沙漠与陈微山打架时被他养的蛊虫偷袭了,这种东西最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察觉到周围逐渐起来的动静,本着不给人添麻烦的原则自觉后退,找了个角落站着。
顺便好好体验一下久违的黑暗时光。
这次的黑暗不似寻常寂静,黑色放大了外界的嘈杂,让他其余的感官变得分外敏锐。他伪装的分外自然,没多少人注意到他的异样,皆在忙忙碌碌地调查取证,试图将已经逃窜进地狱道的沉湖捉拿归案。
一片时轻时重的脚步声中,他独自靠在墙角,隐约听到了越发清晰的惊呼声,大概是什么意想不到的人来了。
这个点了,能有谁来?
闻熹忽然感觉到有人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那是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关节处带着薄茧,指腹沁着微凉的暖意。而他的手腕上多了道疤痕,是强行挣开锁神环留下的痕迹。
答案显而易见。
嘁。
他不客气地抽回了手,转头向门外溜达出去。半晌,他听见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迎接他的是扑面而来的浓重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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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注定漫长。闻熹知道自己睁眼也看不见,便也懒得多此一举。
他悉悉簌簌摸索半天,把调成振动模式的手机握在手里,闭上眼睛,开始数羊。
一只两只,闻熹枕着胳膊,怡然自得。
三只四只,闻熹扯了扯被子,心道大夏天的怎么还有点冷。
五只六只,西海的人又阴魂不散地来给龙三求情,闻熹听着电话当催眠曲,最近气势磅礴地挂断了,思绪飘到了至今还在家里快乐玩耍的桃夭身上。
……
第九十只,手机一如既往地安静,跟坏了一样。
第九十九只,他听见门开了,声音很轻。
第一百零一只。
有脚步声由远及近。
幸亏那人未掩气息,否则便是活生生的午夜惊魂。然而等了一百零一只羊进羊圈的功夫,闻熹反倒不大想搭理这人了。
一言不合就消失的干干净净,嗅到点风声又大半夜悄无声息地溜回来咋,这还惯出毛病来了。一念闪过,他又觉得自己这幅作态像极了拈酸吃醋的小姑娘,不禁更加气闷,往外翻了个身,毫不客气地避开那人犹豫着伸过来的手臂。
这大半夜的,也不知道怎么从安全部溜出来的。赶紧回去呗,省得又添一条罪名不是,等会儿,那脚步声是怎么回事?他走了?真走了?
靠,老子为了早点给他洗白都不惜去找情敌合作了,他可倒好,说做就走?这婚看来复不成了。怨念深重间,闻熹忽然感到有双手轻轻覆在了他眉眼上。
须臾,他眼前泛起一阵柔和暖意。
搞半天来当家庭医生?闻熹心里翻了个白眼,吐槽已经快憋不住了,然而先开口说话又觉得太亏。
这大概是家庭冷战中最常见的理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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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玉坐在床前,低头凝视着闻熹。他知道自己的嫌疑尚未完全洗清,安全部此时正一片人仰马翻,多少人都等着他回去做最后的陈词。
然而他却突然想起几小时前,他风尘仆仆赶到事故地点时闻熹的样子。
满室嘈杂,火光映天,闻熹仿佛独立于世界之外一样,靠着墙角出神。他看上去与往常没有丝毫区别,但凛玉眼前却恍然闪过一幅别的画面,那是万年前于魔界荒原上周身浴血的少年。
他掌心团起一捧火光,驱散了几丝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