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武器需要掌控在柯恩星手里,至少目前是如此。这是我们的重要砝码。但我不想再当钥匙了。”
“我看来没有选择的余地。”周闵昌说。
“对。还有……”莫云走到周闵昌跟前,在他面前蹲下,抬头仰望进他的眼睛里。他的眼睛凹陷得很深,眼眶下有着浓重的黑眼圈,挥之不去的焦虑凝聚在他眼底。莫云不知道这种焦虑的来源是什么,不过他肯定不是对他眼下的处境而焦虑。
莫云看着他,感到一阵难过。但1、2秒中之后,这种无用的情绪被剥离了,她恢复了平静。
“还有……”她淡淡地问道,“其他人呢?实验室的其他人呢?你们这些年到底都去了哪里?”
“这事说来话长了,孩子。”
“那就长话短说。”
“13年前,我们察觉到危险来临,于是把你送走,接着关闭了实验室。有一部分人,很幸运地逃脱了,于是主动隐匿了行踪;而另一部分没有躲开他们,被他们带走了,其中就包括我。”
“什么危险?他们又是谁?为什么要带走你们?”
“他们告诉了我真相。”
莫云皱起眉头。“真相?关于什么的真相?”
“这个宇宙的真相。我到那个时候,才明白人类有多么自大,又有多么渺小。”
这个宇宙的真相?莫云笑了一下。她不打算跟周闵昌讨论这个话题,而陷入无休止的科学或哲学的争论中。她抓住最关键的一点:“所以,你一直都在为‘他们’服务。”
周闵昌说:“现在,我就是‘他们’。”
“不想成为‘他们’的人呢?”
“都死了。”莫云步出关押周闵昌的监区,发现在通道门口站着一个挺拔修长的身影。阳光洒落在他的身上,让他的轮廓更加深邃,绿色的眼睛如同毫无杂质的上等宝石。
艾伦正等着她。
“你怎么来了?”莫云问。
“我猜想,你跟周闵昌的谈话不会愉快。”艾伦说,“所以我过来陪陪你,顺便接你去吃午餐。”
莫云叹息一声,和他一起向监狱外走去。
“谈话确实不怎么愉快。”莫云说,“周闵昌告诉我,他们给我的使命,我为之而存在的原因,都是错误的。奇怪的是,我竟然有那么一点认同他的想法。所以,我现在有一个哲学难题: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你能解答吗?”
艾伦轻轻笑了一下。“别问我这种具有终极意义的问题,我可没有答案。”
“你没想过这些?”莫云扬起眉毛,“我以为每个人青春期都会有这方面的疑虑。”
“就我自己的经验来看,”艾伦说,“那就是,别想太多,也别想太长远,这是避免这类烦恼的关键。我习惯于着眼于当下,在每个阶段,每个任务面前,存在的意义是不同的。对我而言,他们派我去抢占据点时,据点就是我存在的意义;派我去偷袭敌营时,对敌方首脑进行斩首,就是我存在的意义……现在,协助你守卫这颗星球,保护人类,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那我呢?”
“回头看看。”艾伦说。
莫云回过头去。冷铁监狱建在悬崖峭壁上,在他们脚下是便是柯恩城日常普通的中午。道路规划整齐,万丈高楼拔地而起,交通分层有序地忙碌着。在阳光的照耀下,整个城市显得充满生机。
“周闵昌也许说的没错,没有神农主炮,我们没法战胜克莱特人。”艾伦站在莫云身后说,双手放在她的肩头,“但是没有你,神农主炮也没法启动。而战后的所有工作,也不是神农主炮能够完成的。历史没有假设,你是防务官,没有你维护这颗星球,柯恩星不可能这么快就重建起来。这就是你存在的意义。”
莫云转过身来注视着他那双清澈的绿眼睛,“我以前竟然没发觉,你是这么的能说会道。”
“过奖了。”
“那么我们去哪里吃午餐呢?”莫云说,脸上终于露出一点笑容,“我正在化郁闷为食量,饿得很,你可得准备好钱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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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艘武装商贸运输船正在驶向亚丁湾,从西塔城到达塞德港完成一次玉米交割运输。
尼古拉斯舰长站在“美食家号”巨大的圆形舷窗边向外眺望。他的舰船正从一颗小行星的引力走廊中滑出,即将切换到正常的动力模式。
尼古拉斯出神地看着舷窗外铁锈色的小行星,赤红的砂土覆盖着星球表面,狂风肆虐卷起一片昏霾,只露出北半球极冠覆盖着冰川的点点白色。从舰船上看过去,它就像一颗发怒的眼睛,或者像一个锈坏了的铁球。
这个时候,他突然听见有人靠近的声音。他转过身,看见一个年轻人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