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必白无常让你在此等我是忘冥嘱咐的。”孟何说完又嘟囔了句:“总是这样,嘱咐着别人,同别人商议,我只得个果便罢了。”
孟何把桌上摆的整整齐齐的砚台笔墨一件一件妥帖的收进柜子里,又欲将那染了墨点的穗子也一并收进了柜子。
那鬼不知同那穗子有什么渊源,眼睛直勾勾盯着孟何拿走穗子的动作看,孟何被盯得浑身难受,只得又将那穗子放回桌案上,放至那鬼面前,而后去将那燃着的香炉湮灭。
他不喜燃香,总觉得那东西更配忘冥这般气质的人物,纵使他同忘冥待在一起时间再长,终究骨子里还是不同的。
“说说吧,你跟那穗子怎么了,眼神片刻不离的,若是你实在喜欢,我可以送给你,虽然你也佩不了多久。”
“呵。”那鬼痴痴笑一声,道:“我同这穗子并无渊源,只是同我在凡间所用的很像,故而多看了几眼。至于赠我,便不必了。”
“很像?那不小心洒上去的墨点子也很像吗?”
“像,那墨点子最像,我方才细细看过,连位置都差不多,若不是我那穗子早些年就不小心烧坏了,我怕是以为那穗子被我一路带着来了。”
那穗子是忘冥拿给他的,那墨点也是他随手放在桌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怕是忘冥又搞得什么事情忘记告知他,忘冥总是这样的。
“你还别说,说不定是你那穗子被烧坏了之后也同人一样,到了黄泉在这里等你嘞。”这句话自然是孟何信口胡诌,物件哪里能有灵魂被白无常勾来,若是成了精怪,那死后也是不入冥府的。
那鬼生前一介凡人,死后一介凡鬼,孟何这样说,他便这样信了,还傻不愣登的问孟何:“真的会这样吗?”
苍老的脸上满是疑惑,略有些浑浊的眼睛也因为求知的欲望被激的清明些许,不过也只是些许,掩不住眼中的那些疲态。
孟何想这鬼生前定是好学,又看这鬼身着服饰看着布料也不错,说不定是个官或者有钱的商户之类的。
那鬼又道:“若真是穗子在这里等我,那他会不会也在这里等我……”
孟何听清了却只觉得他傻,这孟婆庄虽然屋子多,但他在这里已然住了多日,有没有鬼在这里等人他本该清楚的。
这鬼生前怕不是一个痴情人儿,还是被辜负的痴情人。
孟何耸耸肩,瘪着嘴,虽为他惋惜,可这人世间那么多人,来黄泉那么多鬼,满是遗憾的多了去,他早已听倦了。
偏这后来的鬼不知道都什么毛病,总爱同他唠叨些生前的事儿来,他听几句,嗯嗯啊啊地应付几句也便罢了。
除却白无常陆拾壹那次是他太过无聊,上赶着磨着她讲,也再没有了。纵使是陆拾壹的事儿,他能记得这么些年也同陆拾壹后来成了白无常,两人常常见面有几多关系。
可这次又是忘冥特意留下的鬼,忘冥已经许久没有主动留鬼在孟婆庄了,他不得不专心应对着。
孟何慢悠悠灭了香才又做到那桌案前,坐下后两手朝桌上一摊,那鬼还是先前那姿势,脊背正直地坐在对面,他不是不曾动,只是好像坐下时永远是同一个标准的姿势。
孟何没答那鬼方才的傻问题,那鬼想必聪明,知道结果,也没追问,孟何索性扯到了正事儿。
“既是留了你,想必是因为你有什么特殊,你要不想想你同那些别的鬼有什么不一样?你早些想起来说完,我也早些给你端汤。”
“嗯……”那鬼迟疑片刻道:“能否直接给我一碗汤?生前的许多事我都记不得了,人嘛,年纪大了记性不好。”
“……”
“那我看你也不必喝这一碗汤了,既然记性不好,说不定走到阎王殿时便能全都忘光了。”
“哈哈哈哈哈……”那鬼倒是笑的爽朗。
“事儿呢,是一定要说的,汤呢,你说完了我也会给你喝,你好好想想然后说一说多好,我方才从人间回来,此刻也疲累了,你若是不愿说,便在此睡一觉,明日再说,左右孟婆庄是能容你住下的。”
孟何倒是巴不得此鬼快快的喝了孟婆汤离开黄泉,奈何他害怕忘冥同他生气。
忘冥从没当着他的面对他生气,是他数着忘冥来黄泉的时日,自己总结出来的:忘冥生气了便会许多日不来黄泉找他,至于多少日,全没个定数,大概什么时候气消了什么时候便来了。
他从人间回来,没吃着人间的樱桃,还想着忘冥院儿里的樱桃呢。
“那便烦请您容我仔细想想。”
孟何的手摊在桌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他实在困乏,此刻对着一个专心想过往半点言语都没的人,忍不住便开始打起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