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云处全部的六个铜傀儡都堵在洞口,塞得密密麻麻,封得结结实实,就算他缩成只小虫子都钻不出去。
“我要迟……”
他话还没说完,商梦阮便淡淡接道:“已经替你告假了。今日不想明白,就别想离开这。”
荆雪尘蔫儿了吧唧地转过身来,一屁股坐在离商梦阮最远的地方,低着头捏手指。
“过来。”商梦阮道,“我又不会吃了你。”
那可说不准。荆雪尘腹诽。
他纠结一阵,终于习惯了商梦阮身上明晃晃的气息标签,积攒起一丢丢勇气,坐回仙君对面的蒲团上。
“我先问一句。”少年垂着眸子道,“阿襄,闻人襄现在在哪?”
“消失了。”商梦阮漠然道,“有天鸢宗的人在外接应。”
在说出天鸢宗的刹那间,他全身迸发出一股凛然杀意,又瞬间收束回去。
荆雪尘对这个宗门不熟,只知道是个挺厉害的法修宗门,和无量宗一南一北相对而立。
看起来,师父和这个宗门有仇。
“哦。”他应了声,也不知是喜是忧。
昨日受狐惑影响,他感情上想保护闻人襄,所以不肯说出她的名字;但今日头脑清醒,就想明白了一些事。
闻人襄不一定是那只灰灰瘦瘦的狐妖,她或许只是利用自己的记忆,造成了某种幻觉。
即便她真的是那只狐妖又如何呢?总归是来者不善,想在入门考核中害他败露妖身,昨日又对他做出那种事……
荆雪尘抿了抿唇。
“我以为你会为他的走脱而开心。”商梦阮道。
“一半一半吧。”荆雪尘嘟囔道,“我又不是对谁都毫无条件地好。”
商梦阮眸光微动。
“此事就此作罢,有我在,以后无人能入无量山。”他道,“昨日之事,你可知你错在何处?”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荆雪尘脸颊“腾”地红了起来,又开始瑟瑟往后缩。
“我……我不该贪吃松花鸡。”贪吃是原罪,是一切罪恶的起点。
商梦阮道:“好好坐。”
小雪豹端正拘谨地坐好,两只小爪爪乖乖放在膝头。
“接着说。”
荆雪尘低着头,羞愧道:“我不该乱蹭师父,把师父的袍子染湿。”
抱着师父膝头哭唧唧什么的也太太太孬种了吧!什么时候给师父点封口费,绝对不要让旁人知道!
商梦阮没有满意的意思,仍然直勾勾地盯着少年。
荆雪尘如坐针毡。
不是吧,那种事真的要他说出来吗?
能不能相安无事一起失忆呀!
每一瞬间的流动都仿佛过了一辈子,他窘迫得想挠墙,最后还是耐不住仙君的目光,扁着嘴,很小声道:“……我不该把师父的手弄脏。”
弄脏。
荆雪尘难以避免地,又想起了昨晚那种舒服的感觉。在软倒进商梦阮怀里之前,他也曾与师父呼吸交错,也曾朦胧地瞥到师父的神情。
冷淡、禁欲,又专注。
像是在精心炼制一件法器。
但某些瞬间……也会有一丝气息紊乱,给他一种自己能牵动师父心绪的错觉。
在人族,那种事情应该是很亲密的人才会互相做的吧?
小雪豹满脑子胡思乱想,脑瓜滚烫,身子摇摇晃晃,只觉血液沸腾,化作白色蒸汽咕咕往外冒。
然而“逼供”还未结束。
“还有。”商梦阮面上不辨心绪。
啊?还有?
比弄脏师父更严重的错误……荆雪尘绞尽脑汁,忽然想到什么,顿时大惊失色。
不会吧,连这都能闻出来?
“我如果说了,师父不许克扣我的灵兽肉。”少年偷眼得到了商梦阮的承诺,战战兢兢道:“那我说了?”
他双爪捂脸,又快又小声道:“我不该在师父身上乱占地盘!”
少年屏息,静静聆听师父的动静,半晌都没得到任何回应,心尖儿都攥成了一团儿。
商梦阮的嗓音终于从上方传来:“为什么想占地盘。”
为什么?这是一种本能,就像吃饭喝水,荆雪尘从来没想过原因。
为什么会觉得……师父是他自己的所有物?
这个问题比小雪豹曾面对的任何问题都要困难,比藏宝阁地底的祭坛法阵还复杂神秘。
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好遵循“一切向吃靠拢”的理念,道:“因为师父是我的饭票,只能做我一只妖的饭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