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抚摸着被褥和床单,布料又软又轻,质地丝滑,受伤的地方碰上去也一点都不痛。这样的整套被褥下面,却是简陋破旧的砖石床架。床架来自囚牢,被褥却精致得犹如来自贵族卧室,看起来十分诡异。
向床下看的时候,冬蓟看见了床边的鞋子。是他的软底鞋,就是他在阿尔丁家中穿的那双。
抬起头时,他看清了桌子上的食物。盘子上盖着手帕,手帕下面隐隐传来香甜的气息。冬蓟探身过去揭开手帕,看到了从前吃过的那种黑糖糕点。
然后,他盯住了桌上的水壶和木杯。
之前他精神恍惚,一直抗拒喝水,再加上哭了很久,现在嗓子已经一点声音也发出不来了。
他立刻扶着桌子走过去,给自己倒上水,干痛的喉咙终于得到了滋润。
其实现在想想,那个审讯官给他的水不会有毒的。但当时他多少有些情绪崩溃,根本没法去理智地思考。
喝完水后,冬蓟发现桌子另一侧还有个凳子,凳子上放了一摞书。
最上面的一本,正是他之前还没看完的一本书,书签带夹在他亲自放的页数上。下面的几本也都是他的书,应该是从他的房间拿过来的。
冬蓟抚摸着书本封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说是委屈又不对,说是失望也不准确。
当他悠悠转醒,睁开眼的时候,有那么很短暂的一小会儿,他认为自己一定已经回到了熟悉的房间里,一定在阿尔丁的宅邸中。
但事实并非如此。他仍然身处在监室里,只不过是换了一间比较好的监室。
要说失望,他确实有点失望,但他一想到自己新换上的衣服、鞋子、药膏、舒服的被褥,还有盘子里喜欢的糕点……他又觉得自己不应该失望。
最危险的时候应该已经过去了。只要多点耐心,多等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他走到门边,扒在气窗的栅栏上望出去,外面黑漆漆、空荡荡的,一侧尽头隐隐有火光,应该是守卫所在的区域。
这时,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尽头的墙壁上投下影子,有人走近了。
冬蓟畏惧地后退看几步。在市政厅地下监室的种种记忆涌上心头。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冬蓟门前。听起来是两个人,他们步伐轻软,不太像是士兵。
外面转动钥匙的声音,门被打开了。门前站着两个人,前面的年轻人一手提着小皮箱,一手拎着冷焰灯,站在后面的是一位至少年过七旬的老人,身穿颜色素净、质地良好的法袍,外面套了夹布斗篷。
老人的斗篷上有一枚金属别针,样式是简化为线条的龙与四角星。冬蓟认出来,这是希尔达教院的徽章。
第54章
从来者的打扮看,他们显然不是士兵,而是法师,甚至可能是希尔达教院的法师。
冬蓟十分困惑。但还是按照应有的礼貌对长者行了个礼。
老人笑了笑,从年轻学徒手里接过皮箱,然后就遣走了学徒。
学徒离开时暂时锁上了门,老人并未反对。
“抱歉,我只能把你安置在这里,”老人坐在桌边的椅子上,“别担心,这里不是监狱,是希尔达教院……嗯,某种意义上也是算教院的监狱。这里是过去用来惩戒学徒用的禁闭室,后来我们基本不这么做了,它就差不多变成仓库了。”
“这里是希尔达教院?”冬蓟有些惊讶。
老人说:“是的,你在昏睡中被送了过来。从海港城过来,路途不远不近,我们为避免麻烦,就施法让你多睡了一段时间,所以你直到现在才醒。遗憾的是,我不能带你去参观教院,你暂时只能住在这里。因为你涉嫌与一个很危险的死灵师有交际,奥法联合会需要监管你一段时间,并且把这件事委托给了教院来办。”
看着冬蓟脸上逐渐紧张的表情,老人立刻安慰他:“别怕别怕,其实已经没事了,我们都知道你不是死灵师,不会惩罚你的。只是现在情况特殊,我们不但要监管你,而且还必须保证你不与教院内其他人接触除了我,我是你的负责人。这是多方商议的结果,也是学院教长的命令,我们必须遵守。别担心,只是一个必要的流程而已,除此外不会有别的坏事发生,你很快就可以离开,我可以向你保证。”
冬蓟呆呆地点了点头。低头的时候,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衣着不雅,尴尬得红了脸。他坐在床沿上,拉过来被子盖住了双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