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蓟跟着三月走向墓园。三月回头小声问:“你跟来干什么?”
冬蓟说:“你去做自己的事就好。我在附近帮你望风。”
“用不着。你帮的忙已经够多了。你走吧。”
“施法需要高度专注,尤其是你想做的那种事……我也是施法者,我明白的。万一有人来了,你根本发现不了。”
三月笑了一下:“你是战斗法师吗?”
“不是。”
“你又打不过亡者猎人,留在这干什么。”
冬蓟一边快步跟着她,一边又在捏那枚戒指:“我……我的雇主比较有声望,万一真遇到危险,也许那个人不敢杀我……”
其实他对此并不抱什么期望。阿尔丁只知道他去了救济院,并不知道他大晚上跑到公墓来。
而且,如果是面对危险的狂信徒,阿尔丁也不见得还愿意保护他……
这么一想,冬蓟突然有点恶心自己,他又想与阿尔丁保持距离,又希望关键时刻能得到庇护……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虽然担惊受怕,但冬蓟还是一路跟着三月,没有离去。三月只知道亲人身在公墓,却不熟悉三座坟墓的具体位置,有时候她要停下来犹豫片刻。冬蓟刚想给她指路,她已经凭着手里的黑色灵摆找到了正确方向。
快要接近目的地时,三月停下来,对冬蓟说:“你别再过来了。如果要替我要望风,你就留在这里远远看着吧,别跟我太近。”
冬蓟点点头。
三月叹了口气,最后又叮嘱道:“万一真有什么危险,你弄出点声音,然后赶紧离开就行了。别过来找我,也别说认识我。”
于是,冬蓟留在了原地。附近正好有两棵树,起初他想藏在树下,用更暗的阴影隐藏自己,后来一想,觉得躲起来反而不好。他要站在显眼的地方,别人靠近时,就不会先留意到三月。
他决定不加躲藏,就这么直接站在路旁。
冬蓟默默计划着:如果真遇到亡者猎人,他可以想办法编编谎话,拖拖时间。毕竟他确实不是死灵师,对方并不一定会杀他。
但三月就不一样了,她穿着颜色暗淡的袍子,身上带了死灵学派物品,半夜在墓园找尸体……这也太典型了,别是说亡者猎人,连农民都能看出她是个死灵师。
墓园一片漆黑,很快冬蓟就看不见三月的身影了。
冬蓟紧张到全身紧绷,他要求自己放松一点,要冷静地观察周围。为了放松,他就开始思考三月想用的法术:伯劳心粉、黑莨菪膏、储法血珀并不是法术所需的全部材料,它们只是比较难获取,在这三样东西的基础上,再配合不同药剂、不同咒语,最终效果可以指向数种不同的高阶奥术,其中有些是冬蓟知道的,也有些可能连他都没见过……
思考着法术,他确实渐渐放松了下来。因为越想越投入,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走神了。
直到黑暗中传来一声尖叫。
冬蓟一个激灵,立刻向着墓园深处跑去。虽然三月叫他别过来,但他这会儿根本没有多想。
一个人影站在老塔尔的坟墓附近。身影比较高挑,肯定不是三月。
冬蓟靠近之后,那身影也发现了他。对方似乎并不介意再来一个人,所以既不躲藏,也不朝他攻击,只是继续缓步向坟墓走。
老塔尔的墓碑倒在地上,坟墓塌陷下去,三月坐在已经腐朽的棺椁之中,双手把尸骨的头颅抱在胸前。
之所以冬蓟能看清那是头颅,是因为三月颈间的储法血珀正在发出淡淡的红光。
冬蓟跑过去,扑倒在墓碑旁边,正好挡在猎人与坟墓之间。他气喘吁吁地抬起头,这才看清亡者猎人的样子。
说是“看清”,其实也看不到长相。猎人身上的衣物与皮甲均为黑色,皮甲胸前刻着奥塔罗特圣徽,刻痕中填充了银色漆料,在黑色皮革上衬得尤为显眼。他的头部整个罩在薄麂皮袋子之中,袋上只留三只孔洞,活像个诡异的稻草人。
猎人的两手也戴了黑色皮手套,左手反持锥形短匕,右手提着通体黑色的钉头锤。
冬蓟看着锤头,上面看不见反光,似乎没有沾上血迹。他稍稍放心了一点,鼓起勇气喊道:“这是误会,这是误会!不要伤害她!”
猎人没有回答,脚步也只停了一下而已。他再迈步上前时,冬蓟跳起来转身就跑,猎人挥起钉头锤,却被一阵烟雾阻住视线,一击挥空。
那不是普通的沙土或粉末,而是浓黑如墨的雾气。被它围住之后,视线内没有一丝光线,甚至连声音也全部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