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大人,他没事吧?”宁桓在旁小声地问道,他眉宇间透出一抹忧虑之色。蚀心虫,宁桓拧了拧眉,听上去总归不是好东西。
肃冼转身看向呆愣地站在一旁的宁桓,他忽而问道:“怕疼吗?”宁桓手指了指自己,脸上渐露出不解的表情,“怕啊,怎么了?”世上哪有人会不怕疼?
肃冼撇了撇嘴,低垂下眼眸,望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汪振宁道:“怕也没用了,我需要用你的血救人。”
“救人?”宁桓看着一动不动的指挥使,虽不解肃冼话中的意思,但仍爽快地卷起了袖腕。他伸着小细胳膊望向肃冼,嘴里边小声地嘀咕道:“我就不明白,既然是救人,你唧唧歪歪整这么多有的没的做什么?”
肃冼掀起眼睑,望了眼宁桓。半晌,他没好气地哼哼了声着急撇过了头。他总不能告诉宁桓,自己是偷看了那本银川的藏起来的话本,忽然想到了那个冷情大侠为了救自己的心上人,抽干了那个深爱着他的侍卫的血,最后后悔的情节吧。
“他呀,约莫是怕你多想了。”指挥使沙哑的嗓音在二人身后缓缓响起,望着他们轻笑出了声。肃冼回头望着指挥使脸上那挂着血污的胡子正随着他的说话声一抖一抖地颤动,心上人?他抽了抽嘴角,轻轻“啧”出了声,心觉自己简直有病。
肃冼从外衫下摆处撕下了块布塞进了指挥使的口中,“咬着。”他叮嘱道。短刃在明黄色的火苗中反复擦过,直至表面开始散出灼热的白气。肃冼凝视着汪振宁腹部的那块鼓起,刀刃缓缓在皮肤上划开了道深口子。“嘶”汪振宁抽着冷气。
肃冼拉过身侧宁桓的手腕割开了道细长的伤痕,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手腕落下,在腹部的伤口处晕染开了血花。宁桓咬着唇大气不敢出地蹲在肃冼身侧,唯恐惊扰了他,圆溜溜的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一切。
忽地,汪振宁蜷缩起了身体,豆大的汗珠自他额前不断滑落,湿漉漉的头发紧贴在煞白的面额两侧。他双手攥紧了拳头,发白的关节,从腹部伤口处溢出的鲜血,他腹部隆起的动作越来越明显。此时伤口处出现了一个浅浅的白点,一条手指粗细的白虫从血肉中探出了头,正被宁桓的血液吸引,蠕动着身体朝外爬出。它的头部呈现毒蛇似的倒三角,身体周围带着密密麻麻的尖利倒刺,每蠕动一下,倒在地上的王振宁就会吃痛到抽搐。
肃冼眼疾手快地用刀将白虫挑了出,“滋滋”的响声充斥在湿冷的牢房中,蚀心虫被放在了火上,四周逐渐弥漫起了一股油脂腐烂后的恶臭味道,甚至掩住了浓郁的血腥味。肃冼从外衫下摆再次撕下块布,扎住了汪振宁正在流血的伤口。
汪振宁拿开口中紧咬着的布,长吐了一口浊气,此刻他浑身已被冷汗浸湿了,整个人如同从冰窖中捞出,他大口喘着气,凝视不远处盯着白虫好奇打量的宁桓,问道:“那少年是何人,为何他的血有如此奇用?”
“他叫宁桓,是礼部侍郎宁贤重之子。”肃冼瞥过指挥使落在宁桓身上那道探寻的目光,手上的动作猛地用了力,腹部的伤口一下子被扎紧了,汪振宁疼得闷哼了出声。肃冼眯着眼眸,站起身,弹了弹手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略带威胁地道,“我的人,别打他主意。”
“我也只是说说。”汪振宁哼笑了一声,他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真不可能来锦衣卫?我可以安排他做你的手下,可以先从百户做起……”这边,汪振宁等了半天也不见肃冼的回应,他疑惑地撇过头,见肃冼正小心翼翼地在一旁给那少年包扎手腕上的伤口。
“你会不会啊!扎得太紧了!”宁桓指责道。
肃冼一手桎着宁桓的手脚,嘴里叼着白布的另一端,一手系着节。他纤长的睫羽垂下,低眸怒吼着道:“你能不能不要乱动?”
“明明是你的问题,怎么怪我头上了。我不动,你也扎不好啊。”宁桓毫不示弱地反怼了回去。
“臭小子。”汪振宁望着二人,笑骂着道。
汪振宁忽然想起那年他遇到庚毅时,似乎也是这么一个年纪。“振宁,这辈子我只求过你这么一件事。”那声音带着淡淡的哀伤,在他耳畔边拖出一道长长的回音。
“我庚毅无父无母,三界六道,人生走一遭,也算得上功德圆满。他不一样,他有家有室,妻子腹中如今还有几月大的孩子待他回家。”
千丝万缕宛如场沙漠中的暴雨。来时,带着满心欢喜;去时,消失得无影无踪,汪振宁的胸口顿时有点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