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桓从肃冼身后探出了半个脑袋,他望着空荡荡的枝桠,小声问道:“那鬼是不是跑回水里了?”
肃冼点了点头,他无奈地回眸瞅了一眼正扒着他衣袖不松手的宁桓:“约莫是你方才去溪边时跟着你一同上来了。”
宁桓讪讪地一笑,眼神心虚地忽闪向了一处:“不……不是着急赶路嘛。”他推了推肃冼的胳膊,“走了走了,别在此继续耽搁了。”
肃冼不满地哼哼了一声,他伸手捏了捏宁桓的脸:“这种地方,别瞎跑,也看看自己是什么体质。”
“我又不知晓那地方这么邪乎,我若是知晓那底下是这些东西,我才不会下水。”宁桓鼓着腮帮,小声地反驳道。
“还顶嘴!”肃冼龇了龇牙,揉着宁桓的脸挤成了个尖尖的小鸡嘴儿。
宁桓支吾了一声,眨巴着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半晌,终于乖巧地点了点头:“肃大人说得对,都听肃大人的”
二人出了树林一直前走,只见不远处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那是什么?”宁桓好奇地问道。二人朝着火光的方向走去,走近后才发现这是座村落。“这里竟然还有人家?”宁桓诧异地感概道。白墙黑瓦的宅院伫立在青石板两侧,皲裂的墙皮下露出了砖土胚子,村道上空无一人,唯有烛火一两点正透过纸糊的窗棂中在浓郁的暗色中摇曳闪烁。
“咱们要过去吗?”宁桓抿了抿唇,略有些不安地问道。暂不论前头那条满是人骨的小溪,眼前的村庄着实过于寂静,村道之间闻不见半点鸡鸣犬吠之声,甚至连昆虫的低吟也销匿了。宁桓舔了舔干涩的唇,想了想复又道:“不过咱们来的路上一直人迹罕至,唯有此处有村落还有人烟,赵婉娘会不会在这里等着咱们?”
肃冼未出声,乌黑的眼眸暗了暗,缄默了半晌:“佘人镇,七角山。”他低声念着,“既然有人,那咱们就进去看看。”宁桓闻言,点了点头。
宁桓与肃冼进了村庄。宁桓轻轻敲响了村口附近一户人家的屋门:“有人吗?”他问道。
“吱呀”没多久屋门缓缓拉开了一条缝,来人是个年轻的女人。她透过门缝,上下打量着二人,问道:“有何事?”
宁桓拱了拱手,回道:“与友人晚间在林中迷了路,恰巧来到此处,不知姑娘可否允我二人在此借宿一宿。”说着,从袖口中摸出了一张银票,顺着门缝塞给了门后那个年轻的姑娘。
她推拒掉宁桓递来的银票,蹙了蹙眉,凝望着肃冼与宁桓的眸光中透出了一丝复杂之色,眼神微闪了闪,沉默了片刻后,她抬起了眸,语气不善地看向屋外的二人:“这里不留人。”她的语速很急很轻,像是生恐被发现了,催促般地朝二人冷言道,“你二人还不快走。”
年轻女人正要把门阖上赶客,屋内忽地传来了一声轻微的响动。她整个人蓦然一怔,手中的动作也顿了下来,扣在门扉上的指节因用力而苍白失了血色。半晌,她眼神晦暗不明地望向了肃冼宁桓二人,“村长已同意你二人留下来了。”门缓缓敞开,那位年轻女人站在屋内,对着二人说道。没了方才那冷言冷语的架势,在一刹那间宁桓仿佛从她深邃的眼眸中看到了一抹转瞬即逝的悲悯与无奈。
“随我来吧,村长要见你们。”年轻女人语气缓了下来,她出了屋领着宁桓与肃冼二人来到了另一间宅院前。
这是一间三进三出的大宅院,坐落在村道的尽头处,宁桓有些诧异,没想到在这荒郊野岭之处也能遇见一座如此气派的宅院。红灯笼自正中的牌匾两端悬挂了下来,上头蒙着一层尘埃,裹地灯火也有些晦暗。宁桓盯着头顶那空无一字的黑漆牌匾微微有些愣神。
年轻女人走上前敲了敲门,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内站着三两个人,闻声她们缓缓地转过了头,混沌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肃冼与宁桓二人:“又来人了?”其中一人扯着嘶哑的嗓音说道。她们佝偻着背脊,举手投足间显出了一副苍老的姿态,可面上的摸样却如十七八的少女般年轻。
宁桓轻轻拧了拧眉,心道这里果然有古怪。年轻女人并未答话,带着二人绕过了长廊,踏进了宅院的厅堂之中。成排的白烛燃烧于两侧,烛泪滴落于烛台之上,火光照亮着整间厅堂,正中的扶椅上已坐了六人,正是宁桓与肃冼茶肆中见到过的那几位壮汉。
六人见了宁桓与肃冼二人面上也纷纷露出了一番诧异的神情。为首的络腮胡男人眯着眸,鹰隼般的眼眸扫过了二人,冷笑了一声道:“看来你们也是为了那东西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