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燎循循善诱:“想这么多作甚么?手段下作不打紧,管用就行。华护法修为与我相差无多,远不如现在的你。你这般盯着他看,再对他勾勾手指,保管他连祖宗三代秘辛都一并吐露于你。”
“当真?”我将信将疑。
明燎指尖戳向我脑门,面色无奈:“人家再不靠谱,也是你堂兄,胳膊肘总得向内拐,自然不会骗我们家小烛罗。”
两日后,一峰寒岫。
我屏退妖众,在空荡主殿穿行。散下帷幔轻纱,燃起作宁神用的香,又挥袖招来流烟,方坐在高位静候华盖。
半盏茶的功夫,门外传来低沉声音:“王。”
“进来罢。”
我轻弹指尖,气劲推开紧阖房门,在缭绕云雾中破开一条道路。
待华盖入座,我将斟好茶的玉杯推给他,客套寒暄:“华护法近日可好?”
“尚好。”华盖答。雾凝而成的手抵在杯身,将其推回。
“华护法不喜饮茶?”
“不是不喜,是不必。”黢黑的无面人脸望向我,“您有心事,无需迂回试探,直言便是。”
我掩手进袖,送出缕风,悄无声息阖上门,先断去他后路。
算算时辰,明燎应当已携亲信分散埋伏在殿外四处,且大小法阵皆准备妥当,纵华盖是插翅也难飞出我掌心。
想到此,我心神稍定,回望华盖。
“吾确是有一事不解。”
“何事?”
“吾想知……”倾身逼近华盖,我催动镜湖血脉,眼中异彩大盛,“你究竟是一峰寒岫的华盖华护法,还是巫山玄丹的云翳……云大长老。”
语落,带起须臾沉静。但很快地,华盖便启唇应声,语气稍显木讷。
“华盖是,云翳亦是。”
果真如此。我按住不自觉发颤的右手,平复心绪,冷道:“仙骨已给了云杪,残缺命格得以修补圆满,我于他应当再无用处。云杪作何还要派你隐瞒身份守在我身侧,甚至襄助我夺得妖王之位……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无面人脸沉默与我对望。
虽是并未点睛,我却忆起昔日在玄丹,云翳那如蛇般粘腻湿冷的视线,心底有一瞬的发怵,语气越发狠戾:“说!你们究竟有何目的!”
华盖忽地桀桀笑起来。
黑雾凝聚而成的人形虚影,渐显出原本样貌,落于实处。修长白皙的手指搭上宽大帽檐,轻轻向后一拽,露出阴冷秀美的面庞正是云翳。
“你虽蠢笨,却也不算太过无可救药。”
我瞳仁微缩,诧异万分。为突破《玉翼蝶煞》,我化用无数妖类内丹,云翳修为断不及如今的我,怎可能轻而易举地挣脱镜湖媚术?
华盖仿若看穿我心思,哂笑道:“你的一举一动,包括心中所思所想、皆在我掌控之中。烛罗,你时日无多,不必再做无谓挣扎。待你心境全黑,便会彻底成为我的傀儡,对我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做梦、唔”
眼前烛火晃动剧颤。原先为宁神静气而燃的香,竟不知何时已变作升霄灵香。
我暗道不妙,以指为刃在掌心划出伤痕,这才得以续道:“升霄灵香……你对我做了什么?”
“便让你死个明白。”云翳抬起我下颌,指腹轻覆在我唇瓣,带了点狎侮的意味,摩挲不止。
“升霄灵香,产自琳琅天阙,不流于世,仅供仙界中人采用。沾了我那蠢妹妹的光,玄丹是除却仙界之外,唯一的特例。”
我别过头,意欲避开云翳触碰,却反被桎梏得更紧,被迫将神色悉数置于他眼底。
“他界只道此香有价无市,举世难寻,却不知其真正效用。若控制剂量,少量吸食,并不致瘾,反而会使修为进益神速。但倘若急于求成,不间断地大量吸食此香,非但会成瘾,还会染指心境、削弱心防,使吸香者更易受操控。”
我咬牙道:“玄丹、洲城、古铜金井……我那几次的失控,原来都是出自你的手笔。”
“自然。否则凭借你这心慈手软的性子,再过千年,都成不了大事。”
云翳盯着我看了半晌,松开对我下颌的禁锢。指尖映出一点光萤,点在我眉心。
似有根无形细线牵住我混沌神智,将其扯出泥潭。
我如获新生般剧烈喘息着。
待稍缓过气,立时屈手成爪,钳住云翳脖颈,低声威胁:“现在为我解开瘾症,不然我必取你性命。”
“华盖不过是我的一缕元神化身。你毁去它,亦是于事无补。”